入场风波(1 / 2)

 过大年,放鞭炮。虽然是成年人了,几个人还是疯玩了一场。

全英记挂着“铁公子”的身份,也曾经暗加试探,但是郦君玉丝毫不露口风,也只好罢了。

过年,当然是绝大多数人的节日。但是几家欢乐几家愁,就在大年夜,孟丽君他们听说了一个消息:临安最有钱的人家——袁家由于盗窃秦王府珍宝而被抄家的消息。据说,两浙的盐铁,基本由袁家垄断。袁家富贵,临安无俩。这个消息倒令邱清怅惘了很久,说道:“任你泼天富贵,也不过过眼烟云。”

孟丽君微笑不接嘴。皇帝已经着手收拾秦王了。与秦王交好的袁家,自然要收拾。何况袁家实在太富有,做皇帝的,哪里有不眼红的?只不过,这个借口有些拙劣。袁家如此富贵又何必行盗窃之事?不如说是袁家在盐铁一事上有许多违法勾当,来得令人相信些。

大年初一早上孟丽君起得很晚。没有想到,想在床上多赖一会,荣兰又风风火火闯进她睡觉的里间:“公子,起来!有大喜事!”

孟丽君睁开朦胧的眼睛:“还没有开考呢,什么大喜事?”

荣兰将嘴巴凑近她耳朵:“铁公子——被立为皇太孙了!今天早上下的圣旨,现在,街头巷尾,都在议论这件事情呢!”

“什么?”孟丽君一骨碌就起来了:“真的?”这事情来得出乎意料,她还真反应不过来。这么容易?在孟丽君的心目中,朝廷上的那些事情,都还是一笔糊涂帐呢,怎么这么快就确定嗣位人选?

就朝廷对六皇子那种雷霆手段来看,朝廷,多半已经将这一系列事情都算到六皇子身上了。但是,真的全是六皇子下的手吗?

中毒案件是不消说了,肯定是六皇子自己做的。但是,其他两个大案子,还是疑惑重重。刑部衙门,自己的老爹,就这么糊涂结案了?

特别是叩阕案件,六皇子没有犯罪动机啊。这样做,虽然将二皇子置于死地,但是,对自己,也绝对只有坏处。这种两败俱伤的做法,六皇子绝对不会做。还有失火案件,六皇子有这个纵火能力吗?这之前,六皇子虽然也与百官交好,但是,衙门纵火,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退一步考虑,难道朝廷将叩阕案子计算到二皇子楚王身上?楚王……看他在这次夺嫡斗争中的种种愚蠢举动,做出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的。

尽管能够自圆其说,但是孟丽君还是隐隐感觉到不安。她总觉得,在这一系列的案件背后,还有一只黑手,没有被人发现出来。苦恼的是,所有这些皇家丑事,朝廷都不会告白于天下;连李玉飞刘真他们,也没有派人来告个信。有心上李玉飞家门去问个究竟,但是想着这个时候去拜访,绝对不适当,只好罢了。实在想不出其中奥妙,孟丽君甚至还产生了一个非常荒谬的念头:去拜访自己的老爹,他是刑部尚书,自然知道其中所有的内幕。

其实,孟丽君的感觉,孟士元也曾经有过。但是自从手里有了足够的证据之后,这些感觉都烟消云散。

腊月十六,刑部衙门破获了一起盗窃案件,当场缴获了一些赃物。其中的奇珍异宝,也不消说了,重要的是,赃物里有一封信。信很含糊,甚至连署名也没有,不过其中一句话却让人触目惊心——“六月初七夜事,定当重酬。”六月初七夜,正是吏部失火之时。最后一句,是“阅后速焚”。

笔迹,却是秦王的。

失窃的人家,是临安最大的富户袁家。秦王与袁家交好,众所周知。

缴获的赃物里,有一部分,甚至本来就是属于秦王府的。

袁家的人很快就被请进了刑部衙门。管事的媳妇很快就辨认出了其中一些失窃的赃物。但是对于那一封信,几乎所有的人——包括袁家的真正当权者,都摆出一副莫名其妙的神情,大呼冤枉。

孟士元束手无策。孟嘉龄向父亲提出:“袁家之所以不肯承认这一封信与自己家有关,不过是因为这一封信事关重大,而他们又想求秦王府能够相救罢了。如今之计,不如釜底抽薪。”

孟士元问儿子:“计将安出?”

孟嘉龄道:“袁家之所以收到这封信后不立即烧毁,一定是担心秦王日后得势,翻脸不认人,要拿自己家灭口。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暗地泄露消息,将袁家之人分开关押,只说秦王要置袁家于死地。有不明白事情的,必定露出口风。”

孟士元依计而行,拘禁了袁家上下百余口人,只告诉他们,他们涉嫌盗窃秦王府珍宝,理由就是盗贼从他们家盗窃出来的赃物。又让人含糊告诉他们,告状的是秦王府。秦王府深受圣上喜爱,刑部决定要重办此案,袁家灭门在即。攻心政策之下,有小仆人终于忍不住供诉:“所有珍宝,都是秦王秘密赐予,我曾亲手接受,接手之人是某某。”又有小仆人供诉:“我家老爷与秦王交往甚密,常有来往书信,我就曾亲手接送过,交接之人是秦王府的某某。”

孟士元要对袁家的几个首要人物动刑。孟嘉龄却阻止父亲:“尽管袁家的主事之人拒绝供诉,但是已经改变不了他们与秦王府交往甚密、意图不轨的事实。父亲又何必多此一举?”

孟士元到底不是笨人,儿子一句提点,立即让他恍然大悟。做刑部尚书,审理这样的案子,审理不出来,那是无能;审理太清楚,那又绝对不行。

如果真拿到了袁家的口供,那六皇子秦王是死定了。但是,六皇子毕竟是皇子,关系到皇家体面。如果不给皇帝留一点回旋余地,谁知道皇帝日后会怎样整治自己?

这就是政治。没有公理,没有法律。

但是,孟士元也有疑虑:“如今这一场,我们是将六皇子往死里得罪了。如果不将案子完全撕出来,六皇子有翻身余地……”

孟嘉龄微笑:“父亲,您不了解圣上。圣上是最有杀伐决断的人物,这样的情况禀告上去,定能够促使他下定决心。六皇子是再也翻不得身了,您只放心。何况就最近的情况来看,皇上属意的,是燕王,不是秦王。秦王即使在圣上的庇护下能保全一条性命,但是在政事堂的干涉下,他是再也没有继承皇位的机会了。而等燕王即位,他与秦王是结了死仇的,还能容许这位叔叔翻身?而爹爹今日的作为,已经为燕王立下大功。”

孟士元听儿子这么一分析,心中一块大石才落下来。又将秦王府的几个门客叫来问案。不过是施加了一点威压,那名门客就承认自己知道秦王通过袁家与一些江湖豪客隐秘交往的事情。尽管那名门客当夜就自杀了,但是口供已经录下,皇帝的钦差在边上旁听,这一案件已经是铁板上钉钉。

处理完了这一些事情,孟士元又将楚王府的门客叫来询问。很爽快,就有一名门客承认,当时为了为楚王鸣冤,他是特意去找了当初受过楚王恩惠的士子,与他们商议对策。只不过,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影响如此之大。

孟士元将这些情况都如实向皇帝禀报。铁骑给他一个指令:袁家的口供不要了。袁家的首脑人物就用盗窃王府财物名义处置了,其余人等,都发配到岭南去。秦王府里首要的几个门客处置了,其他次要人物,都发配到琼州去。

得到这样的指令,孟士元是真长舒了一口气。

所以,尽管没有公布,所有这些案件,都已经尘埃落定。铁骑看透了儿子们那些丑恶嘴脸,腊月二十八,找来了自己的宰相们,包括本来呆在贡院里的宰相,确定了嗣位人选。

于是,就有了大年初一,令普天同庆的圣旨。听到了圣旨,孟士元的高兴程度,还在孟丽君之上。

尽管想不明白,孟丽君还是高兴的。又给自己放了两天假,大年初三,几个人又开始闭门造书。一直忙到正月十五,二十万字的书籍终于基本完成。期间也有一些朋友来拜访,见到了四人的工作,无不大为惊叹,有好事者,甚至抄录一些片断在临安士林中传阅。这期间,孟丽君也曾施展妙手,给客栈中的病人开过两服药,结果药到病除,名声也传扬了出去。再加上燕王府人的有意推动,郦君玉的才子、神医之名,还没有开考就先传遍临安了。

正月十七,滑全再次来到临安。一起来的,当然少不了姑丈吴道庵。吴道庵见了郦君玉的工作,大为惊叹。孟丽君又趁机请教,吴道庵也非常谨慎的帮助将书稿审查了一遍,看到可能会带来争议的地方,统统删除。一直忙到正月二十五,才出了一个定稿。滑全将书稿带回明州,准备刊刻印刷。这些都是闲话了。

二月二,龙抬头,正是大元三年一度开考的日子。

孟丽君与荣兰收拾好东西,与邱清他们招呼着一起往门外走。刚走出门,却看见一个年轻人匆匆赶上前来,神色惶急:“郦公子郦神医可还在?我家老爷子突然晕倒了!”

孟丽君站住了:“我就是。发生什么事?病人在哪里?”

荣兰拦在那年轻人面前:“我家公子今天要去考试,抱歉,您另请高明去吧!”吴道庵看着那神色惶急的年轻人,声音里也包含歉意:“今日我们要去科考,着实不能帮你家老爷子。您去另外找大夫吧,这条街上,大夫很多。”几个还未走远的赴考举子一齐围了过来,大家纷纷称是。孟丽君见此,也略带歉意地对那年轻人摇摇头,道:“我们这条街上,还有一位姓刘的大夫,也着实高明。要不,您请他去?”年轻人看着孟丽君,声音里已经有了哭腔:“我去过刘大夫家里了,刘大夫今天不再家。他们家人说您的医术非常高明,我才找到这里来!”

哦?孟丽君站住了:“您家老爷子是什么症状?人在哪里?我跟你去看看。荣兰,你去,将我的药箱拿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