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来讯(1 / 2)

 皇甫少华亦步亦趋,跟在郦君玉身后,却听见郦君玉眼望着那破败的围墙,又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皇甫少华当然有些想不明白,这郦公子,为什么前一刻还怒气冲冲指斥自己要挟,为什么后一刻却突然改变主意,答应收自己为徒?

自己也不抱有指望的时候,先生竟然答应了!

这真的是要挟的结果吗?皇甫少华知道,就自己与先生的短暂接触中知道,先生的品性,本也是极为坚毅的,会这样被自己要挟吗?

或者,他与姐姐的关系,密切得超过自己的想象?

这原因,只怕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想明白。连孟丽君自己,也有些不明白。她并不是爱恶作剧的人。就今日之事看来,这皇甫少华,还真是个敢赌敢拼的狠角色,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狠角色。这样的人,本不是自己喜欢的人,何况自己与皇甫家,关系尴尬?

想了半日,孟丽君也只能告诉自己:这只是一时心血来潮!一时想恶作剧罢了!看起来我定力还不够,如果日后还这么感情用事还得了?

其实,真正的原因,是孟丽君自己也不愿意告诉自己的:将这未婚夫收做了徒弟,那么,天地君亲师,有先生的名份压制着,这皇甫少华日后就别想娶自己了!我李思思,要嫁的,绝对要自己选择!

我不会听凭父母安排;即使他们安排了,我也不会认账!更何况是这么荒唐的订婚方式!

当然,这只是潜意识里的念头。

黄昏脉脉愁,江陵水悠悠。

回到江陵祖宅,孟丽君叫来了皇甫少华,屏退了下人。

皇甫少华知道郦君玉将收自己为徒了,心也不由砰砰乱跳起来。却见郦君玉叫荣兰小厮到门外守着,才将皇甫少华叫到自己跟前:“你果真执意要拜我为师,终身不悔?”

皇甫少华毫不迟疑说话:“自然终身不悔!”

郦君玉定定地看着皇甫少华:“师生名分既定,你对为师,再也不许有欺瞒之举,不许有违拗之行,更不许有任何非分之想,你也愿意?”

这还要特意交待?那是自然!皇甫少华的回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迟疑!

“既然如此,”郦君玉目光似乎穿过了这厚厚的院墙,看到了外面浩淼的天宇,“你且以皇甫家的列祖列宗的名义,立下一个誓言来!”

皇甫少华见郦君玉如此郑重,却也不由稍稍动了点心思。为什么?这郦公子收徒规矩,不像是一个饱学宿儒的举动,却十足地像了江湖人的言行。但是就这略一迟疑,郦君玉已经有些不耐烦说话:“你如果连此都不愿,今日之事,就此作罢。你且放心,我也不是多言之人,既然决计要袒护你,自然不会令你吃亏。”转身就要去开门走人。

“先生且慢,”皇甫少华急忙叫起来,“我自是愿意立誓!”当下双膝跪下,就自己的列祖列宗的名义,立下了一个极重的誓言来。

眼见皇甫少华立誓完毕,孟丽君才叫他起来,说道:“为师与你年龄相仿,本是同辈之人,不该收你为徒。然而你拜师之心既坚,我如不允,反为不美。今日之后,我会教授一些兵法给你,但是为师不善教授,具体参悟,却靠你自己。你可有怨言?”

先生答应教授兵法!这份欢喜,叫皇甫少华简直说不出话来,只一个劲点头!

郦君玉见他那欢喜的形貌,不觉又是轻轻叹息,道:“希望你日后不要后悔才是。”

听得这句话,皇甫少华心咯噔了一下。先生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来不及细想,又听先生说道:“我与令姊有旧,如被她知晓你我竟成师徒,却难免被她笑话。今日之后,师徒称呼,只存留于你我心中,切不可随意公开于众。回去之后,我自会调你到康宅护卫。每日学业,我会派人送交与你。你且记住了。”转正了身子,接受了皇甫少华九叩之礼。

皇甫少华的表现,还是让孟丽君有些不放心。先逼他下了重誓,才收他为徒。至于教学素材,孟丽君暂时却不担心。这皇甫少华是冲着《三国演义》而来的,那就教他念《三国演义》吧。孟丽君知道,在原来的空间历史上,《三国演义》曾经成为满族人的必读书目;清朝统治者曾经把从《三国演义》中学到的反间计,用到崇祯身上,终于让崇祯自毁长城。直到到了现代,《三国演义》还是许多兵学院商学院学生的必读书籍。许多现代学者都认为,《三国演义》里集中了兵家思想的精华,作者罗贯中,绝对是兵学大家。

自己是喜欢《三国演义》,但是只能看看热闹。但是皇甫少华不同,他可是内行。他说从一场《赤壁之战》里听出了自己的兵学见识,那就让他继续读《三国演义》吧,内行人看门道么,说不定有很多参悟呢。这《三国演义》,原封不动背,自己是背不出的;但是其中要紧的计谋故事,都记得一清二楚。写给他看好了。

《三国演义》教完了,自己也还有东西教呢。明朝清朝的历史自己知道不少,其中也有不少著名战事。别的且不说,就是我们主席,那反败为胜的手段,不值得一提?细细写出来,不值得皇甫少华思量个三两年?

于是这么想着,我们的主人公,就一点也不为日后的教育大计发愁了!

这当然是闲话。却说皇甫少华听见了孟丽君说话,心中也不免略略有些得意:先生果然与姐姐关系密切……想到这里,皇甫少华突然想起了一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先生认识姐姐!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在云南时候?当然不可能!回湖广的几个月里?那也不可能!

难道,是家变之后?

望见皇甫少华那着急的神色,孟丽君自然知道他所想,当下微微点头笑道:“我与令姊,也算是生死之交。这故事,自会慢慢告诉你。”当下将自己与皇甫长华的故事,说给皇甫少华听了。皇甫少华听说自己姐姐竟然近在湖广,而且已经身为湖广卫副指挥使,有军功在身,不由又惊又喜。孟丽君见他神色,知他所想,笑道:“你若愿意去投奔令姊,为师也不反对。只不过却有两个不方便:其一,令姊与你外貌相似,莽撞投奔,不想好言辞,只怕反而惹人疑惑,只怕反而连累了令姊。其二,你刚刚拜了为师为师,还来不及得什么传授,空担了一个名份,为师只觉委屈了你。”

皇甫少华自然是点头接受教训:“先生所说甚是。”

次日祭拜,无他故事。回到老宅,准备返程,却看见毛三急忙奔跑上来:“公子,有一位公子,跟您差不多年纪的,来见您,说非见您不可。”康福见毛三说话慌张,难免呵斥:“连个样子都没有!什么公子,你问清楚了没有?”毛三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好久才说道:“他样子很是俊秀,但是神色却很凶恶,我说话稍微慢了一些,他就生气。”康福叹气道:“乡下人,就是上不了台面!这样通报,我们康家的面子都被你丢光了!”毛三尴尬退下,嘴里却忍不住抱怨:“那人那么凶,你也会被吓死。”

“公子爷,见我?”孟丽君一怔。去年在湖广是闹出了一些故事。但是大多数时候自己都是隐身在幕后的,认识的人并不多。认识的人,如铁穆刘真李玉飞等人,都已经回了临安。难道是王长虹——皇甫长华?但是王长虹不应该知道自己的行踪啊。回湖广祭祖,自己也没有声张,谁消息竟然如此灵通?难道竟然是皇甫少华行踪落入他人之眼?

目光掠过小小宅院,略一沉吟,吩咐皇甫少华:“你且在厅堂隔壁房间等候。不管见到何人,听到何人声音,不等吩咐,不得发出任何声音,不得令人听到任何声音。”皇甫少华有些不解,但是先生没有进一步解释,也只好听从吩咐。暗暗摁紧了刀把,心想老师如此郑重其事,莫非是来人不是好人?来意不善?要自己躲在帘后,以备万一?

孟丽君吩咐皇甫少华躲进隔壁,其实是做了两手准备。一是防备来人与王长虹熟识,见到皇甫少华,见面貌相似,只怕起疑,于皇甫长华不利。二是防备来人就是王长虹,突然之间见到弟弟,心下激动,就在下人面前露出破绽。

当下摆起排场,出门迎接。出了门,便看见门口立着的两人,其中一个横眉怒目,正气哼哼地盯着自己:“郦先生好大的排场啊。”不是安平郡主那个泼辣丫头是谁?还有一个,似是下人,侍立在李鸿儿一侧。面目被李鸿儿遮挡住了,看不清楚。但是身材不魁梧,估计也是个女子。身上竟然带着淡淡的杀气,似乎有些熟悉。也许是去年就见过的吧,也没有仔细思想。因为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个李鸿儿身上了。

见到李鸿儿,孟丽君先暗叫了一声不好。这主儿是与自己有仇的,不知她这么千里迢迢地赶来,是不是想寻自己算帐?先恭恭敬敬地施礼:“学生见过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