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个原因宋班主没好意思讲,那就是这三审什么的戏既然排了肯定就得上演,问题是这乱七八糟的东西能有客人花钱看?
到时肯定要亏,这部分亏损的钱自然不能让他们三喜班来担。
“公子爷要真心想叫三喜班来排这出戏,小人也给句实底,最少也得二百六十两。”
宋班主自个给降了四十两,却不是想做成这桩买卖,而是变相给眼前这位旗人公子哥一个台阶。
“少爷,走吧,太贵了。”
别说二百六十两了,就是二十六两,杨植都不愿意,谁知道少爷今儿是抽了什么疯,好端端的要排什么大戏
少爷那边却是放下了二郎腿,轻叩桌面,身子朝前去了去,问那班主:“没的商量?”
宋班主摇了摇头,心里想着这旗人公子哥家中肯定不怎么显贵,因此多半拿不出这笔银子,所以还是赶紧走人的好,别耽搁他忙正事。
不想,面前这位旗人公子哥却是起身站起,然后丢下一句话:“二百六十两就二百六十两,你等着,明儿我就拿银子过来,到时你们给我好生排戏,小爷不会亏待你们。”
说完,贾六拿起自己的心血大作转身便出了聚春楼。
杨植见状赶紧跟了上去,一路上却是喋喋不休。
“少爷,咱还是别排了吧,二百六十两呢,到哪弄这笔银子去?”
“少爷,家里面可是没什么值钱东西变卖了,能卖的早被你偷着卖了”
“少爷,少爷,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
杨植说什么,贾六一句没听得进,他这会满脑子就是银子的事。
二百六十两其实还是贵了,但物有所值,一想到老太太乐了后的高额回报,贾六砸锅卖铁也要把这笔投资给落实。
怎么落实法?
云骑尉外加旗人身份,跟钱庄借二百两是没有问题,大不了利息高点。钱庄要是不借的话,贾六还有后手,那就是把家里被他爹败光后仅剩的几十亩田契偷一些出来抵押。
反正不管如何,这银子必须要想办法凑起来。
代价嘛,大不了被贾大全再揍一顿。
退一万步讲,贾大全死后贾家的所有东西都是他贾六的,如今不过是提前透支一些,有什么大不了的。
一路,当真是归心似箭(偷心似箭)。
贾家是汉军旗人,因此住在满城,也就是从前明朝的内城。
大清建国后将北京内城改做满城,除了旗人和官员,外城的汉人可是不能入内的。被发现了重则杀头,轻则也是要流放宁古塔或西北苦寒之地的。
贾家隶属汉军正蓝旗,所以同满洲正蓝旗、蒙古正蓝旗一样都是在崇文门内那一片居域居住。
由于贾家老太爷贾太保是朝中重臣的缘故,贾家的院子其实地理环境还不错,是紧邻满洲正蓝旗的西柳胡同。
进了胡同到了家门口,杨植还在那苦口婆心劝说少爷别干蠢事,把个贾六听的脑袋都大了,没好气的瞪了眼杨植道:“你不跟老家伙说,他天天喝得醉熏熏的怎会晓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
贾六两手负在身后,看着贾家这唯一的奴才语重心长道:“栓柱,你啊眼光要放长远些,如今我是少爷,将来呢?”
栓柱是杨植的小名。
“将来?少爷当然就是老爷喽。”
杨植的回答让贾六很是满意,正要指明老爷的性质和重要性时,院子里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继而紧闭的院门被人拉开,一个胖乎乎的老头满脸急慌的出现在贾六的视线中。
老头正是他爹贾大全。
没等贾六开口问他爹着急火了的干什么去,他爹就一把上前抓住自己的好儿子,不由分说就往胡同口外拉。
这把贾六弄懵了,一边挣脱贾大全一边气道:“老家伙,你拉我干什么?”
“跟爹去都统衙门!”
同宝贝好儿子斗了好几年,也气晕过好几次的贾大全,这次竟是没有破口就骂“小兔崽子”,然后甩两个耳光下来,而是同天塌下来般火冒金星似的拽着儿子就往胡同外跑。
“去都统衙门干什么,我不去,我还有事呢,要去你自个去”
贾六可不想错过去贾大全房间翻箱倒柜的大好机会,极力挣脱这位歪的不能再歪的“上梁”。
前身沾染的坏毛病除了同当下旗人子弟只知享乐的大环境有关,同这位上梁不正的老子也脱不了干系。
“你小子有个屁事!别犟着了,出大事了,赶紧跟爹走,迟了就完了!”
贾大全虽然胖,可身子早被酒色给腐蚀的差不多,跑了这么点距离就已经是气喘吁吁。
“出什么事了?”
贾六意识到可能真有事情发生,要不然油壶倒了也不会扶的贾大全不会这么着急惊慌。
“都统衙门把咱家列在出旗名单了,你不跟爹去衙门闹,明儿咱们就是乡下的汉人了!”
贾大全急得拿起手中的世袭云骑尉的铁牌就朝脑门拍了一下,“我贾家可是功臣之后,老太爷为大清立下过汗马功劳,你爷、你爹我也为大清流过血,他们怎么能这么对咱贾家!”
声音悲呛,就差嚎哭。
“叭!”
贾六手中的鸟笼在他爹大全的余音中轰然落地。
啥玩意?
说好的八旗子弟与国同休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