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阴沉的可怕,天气也越来越冷。苟变抬头看了一眼天空,咒骂了两句之后,朝着地上吐了一口痰,打了个寒颤,立刻紧紧了紧身上的袍子。他是将军,自然有家底购置一套像样的皮裘,但是对于普通士卒来说,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赵军主力骑兵出现之后,他的人马就不敢有丝毫的动弹。
只能窝在这个远离大道的林子里,可即便这样,他也是心惊胆战的害怕赵军的斥候突然出现。
一旦被赵军发现了他的行踪。
他手下的这两千人就悬了。
面对骑兵,逃又逃不掉,追又追不上,就算是想要和赵军拼命,也要看赵军的心情。面对这样的局面,他的心情糟糕至极。所有的战场主动权都握在了赵军的手里,自己连一点机会都没有。这让一路上靠着打家劫舍赵军运粮队发过几次横财的苟变很难受。
但是却无可奈何。
他对赵军一点脾气都没有,谁能想得到,赵军不动手则已,一动手就是数千骑兵?
而公子虔和上军的骑兵都故意拉开了和赵军的距离,这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赵军如今肯定是睁眼瞎,一脸的懵逼。因为一直困扰着赵军粮道安全的卫军不见了。坏处就是,一旦赵军出现在了他的面前,他和手下的两千步只有两个选择。死战,被赵军骑军歼灭;或者投降。因为上军的骑兵和秦军很难在苟变发出求救信号之后,及时赶到战场将自己救出来。
不管是哪一种选择,都不是苟变想要的结果。
对于苟变来说,白天是最难捱的时候,要是夜晚,他还能在林子里烤烤火,只要准备得当,在平地上挖个深一点的坑,加上树林的遮蔽,这还是能够办到将火光遮掩住。
但是白天就不一样了,总不能让火堆不冒烟吧?他需要让手下时刻警惕着任何出现在周围的风吹草动,一旦有马匹经过的声音,就会让他坐立不安。好在有过几次紧张的反应都有惊无险,是卫军的信使,但紧绷的神经一刻也不敢松懈。这时候他甚至有点羡慕在马邑的公子岐,守城虽然也一样困难,尤其是面对彪悍的赵军,但至少在城内,可以睡个安稳觉。
哪里像是在野外,一旦遇到赵军,打又打不过,逃又逃不走,这种感觉就像是受刑的死囚犯人,被拉到了街口,一脚被踹翻在地上,可是刽子手高高举起的屠刀就是不落下,时间长了,就算是一条铮铮铁骨的汉子,也要被吓出尿来,你说着急不着急?
当然,如果边子白将手中的军队都合在一起,苟变就算明知道赵军不好对付,也不会那么紧张。因为步兵军阵一旦数量大了,就能够产生一个全方位的防御能力。即便无法对赵军造成威胁,苟变也自信如果手中有一万士卒,也不会惧怕赵军多少。至少他有自信在赵军援兵赶来之前,他能带着军队安全退守平邑。如果骑兵也在,就能胆子再大一点,从赵军手中啃下一块肉来。
可惜,这些都是奢望。
上军的将主是边子白,可不是他苟变。
再说了,苟变也知道边子白的决定是对的,上军一味的追求保守的战术,对于卫国来说会越来越被动。马邑一旦被攻克,对于卫军来说是致命的打击。除非鲁国和宋国能够及时起兵帮忙,要不然卫国国都被围恐怕在劫难逃,最好的结果也是国君迫于压力和胆气尽失之后,签订丧权辱国的城下之盟,要是赵人还不满足,就只能死战,造成的结果恐怕更糟糕。
“将军,你说石三他们几个会不会出意外?”他的部将石渠在边上玩弄了一阵枯枝之后,丧气的丢在了一边,脸色觊觎地看着他的顶头上司。苟变这才从自己的思绪之中回过神来,扭头问道:“为什么有此之问?”
“将军,赵军来了多少人您又是不知道。足足五六千骑兵,斥候回来的时候都说了,放眼望去,到处都是战马。而石三只有不足三百人,还分成了几个部分,游走在赵军附近。要是您,您是否也要吃掉这口肉?”
在部将石渠看来,到嘴的肉不吃,岂不是傻子?
可是苟变却眼睛微微眯起,目光如炬道:“赵军的目标是我们,而不是什么石三那些人。至于是否会被赵军抓住,就看天命吧!”
战争的残酷,对于卫军来说才刚刚开始。苟变一开始也于心不忍,再不济,这些人也是自己的部下,朝夕相处之下,难免会有感情。可是他呢?作为部下信任的主将,他们甚至连自己成为诱饵的原因都不知道。不仅他们不知道,连他们的宗兄石渠这位军中的中大夫师帅也不清楚。
可是苟变知道,边子白特地告诉了他原因。而且还告诉苟变,此战是他的出师之战,此战之后,边子白也就对子蒙的承诺全部完成了。他将不再负责苟变的兵法教学,至于请教问题?恐怕也不太可能了。对于这个结果,苟变是有点失落的,因为跟着边子白时间越长,他越来越发现边子白的博学。不仅如此,还博闻广记,要是一直能够教授自己兵法,对他来说,假以时日,必然一飞冲天。
为了拖住赵军,让赵军相信卫军的主力就在大野泽,这三百人就被丢出去当了诱饵。
是随时随地就会受到赵军攻击的诱饵。
可是苟变告诉自己,他不能做出妇人之仁的姿态,因为他也是将军,他需要为手下几千人的性命负责,而不是两三百士卒的性命担忧。要是付出这样的代价,可以让两千人脱离战场的话,理智告诉他值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