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不远处百官一阵莫名的惶恐,和孙儿的满面的无措,朱元璋铺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自矜的神色,他要的就是这般效果。
去年现孙儿筹建内厂时,朱元璋真的以为侍卫禀报错了,在他的印象中,无论是太子朱标还是这个孙儿,平时混迹于那些名流大儒之中,最不屑为之的,可能就是密探,太子朱标之前曾经十分嫌恶锦衣卫,认为这些人做的都是龌龊的勾当,以至于几次朱元璋想把锦衣卫交与太子主理。都被拒绝。并声称使用锦衣卫无王者风范、不是仁君之道,把朱元璋气个半死,但也无可奈何。
可是自从他宣布限制锦衣卫权力的同时,手下另外一股力量向他汇报说东宫正在筹建类似组织,不由是他惊讶万分,在一年多来,特别是诏命太孙监国期间,他对东宫所筹建之内厂加强了极大关注,现东宫内厂虽然暂时还未有锦衣卫之前的实力,但是分工和办事方法不但和锦衣卫不谋而合,更有甚者,其中一些机巧防止了锦衣卫原来的弊病。
在洪武二十七年的时候,皇太孙命内厂彻查御史袁泰,详细过程都有人向朱元璋汇报,在举证的过程中,袁泰收受外藩贿赂、借出巡之际勒索地方官员,东宫内厂表现出了良好的素质,情报处分成了举证司、侦知司、民事司等等诸多职司,在搜集罪证的同时相互不许沟通,且情报处只有向东宫举证的权利,宿卫处只听东宫的号令抓捕涉案有关,参谋处做出评估分析,理刑处针对其他三处进行监督,和署理后事。
当太孙将袁泰诸罪传至大理寺后,朱元璋才知道自己的确赋予锦衣卫的权利太大,也是早就蒋瓛诸人一手遮天的原因了。
当然,太孙针对袁泰,绝对和之前袁泰针对六艺书院有关,甚至说是蓄意报复,可是在朱元璋面前算的了什么呢?作为上位者,就应该清除异己。莫说那袁泰真的有罪,就算是无罪,政治上站错位置,也是有罪的。
但是只从袁泰之事后,东宫的内厂仿佛进入了蛰伏阶段。非但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反而陷入了停滞状态。开始配合太孙筹办《大明周报》而侦骑四处的收集各地消息,另外有一部分人,朱允炆将其散入刚刚建起的大明海关衙门,充当官吏。
半年过去,所谓的报纸未曾看见,海关衙门还在筹建,但是朱元璋却是有些沉不下心了,他怎么能想到,朱允炆这样做只是将力量分散出去,好以各种借口做事,然后打好基层的根基。因为海关和报纸都是今后皇帝的铁拳,随时打击敌人的铁拳,为了更加牢固的把握这两只力量,朱允炆不得不放慢节奏,徐徐图之,要么就是沉默,一旦出击,那就要无坚不摧。
朱元璋只是有些担心,孙儿当初建立内厂不过是小孩心性,单纯就是为了报复袁泰弹劾六艺书院,然后给大臣们一个警示,这个结果是朱元璋不想见到的。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藉田之行,在来之前的几天,王弼就等于被宣布了死刑,皇帝虽然老迈,但是想置人于死地,还是很轻松的事情,朱元璋何尝不知道王弼他们拖回皇庄的是一只被狼咬死的驯鹿,但事实就是,王弼的确吃了护陵神鹿,这也就够了。
从得意中醒来,朱元璋看见一脸不甘心的孙儿,叹了口气。心想,允炆还是有些太善了,国家大事,哪能被个人情绪左右,朕不惜杀人来唤醒孙儿的领悟,希望允炆不要辜负朕的期望啊。
心里这样想,但脸上却若无其事的说道:“允炆,刚才不是说还有好东西呈献给朕吗?为何现在不拿来。”
朱允炆现在满脑子全是王弼的下场,那里还有心情,听皇祖父问起,忙招呼过来远处等候的太监,低声吩咐了几句,便回身告罪道:“孙儿刚才一时恍惚,请皇祖父恕罪。”
“罪?有什么罪?”朱元璋紧盯着朱允炆说道:“允炆,朕知道你心里不喜欢这样,当初,王弼在醉仙楼说的话,朕可以当不知道,但是这次烹食神鹿,就是对皇后的不敬,说朕的坏话可以,但是对皇后不敬却不行。”
看见朱允炆无语,长叹一声,继续说道:“方才,说道杨杰之事,心存疑虑是对的,但是允炆的处理方法就有些错了。”
“正所谓的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有所疑虑,为什么还要将他放在身边呢?是不是因为那个丫头?”
朱元璋眼似鹰隼,朱允炆虽然不至于全然为了杨蝶的感受,但是多少在内心深处还是有些的,只能继续无语。
“既然要留在身边,就要设法收伏,不果则杀之、逐之。哪能容以儿女之情做借口呢?”
这一顶大帽子扣下来,朱允炆有些承受不住,忙跪下分辨道:“皇祖父,孙儿绝非为私情而放纵,只是顾及杨杰的确是个人才,杀之可惜,逐之恐其为祸,所以才放在孙儿身边磨砺。”
“哦?”朱元璋眯起双眼,问:“就孙儿所言,杨杰是个人才,但该如何磨砺呢?”
“孙儿已经有所筹划,为编撰《大明农书》,孙儿遍寻古籍,偶然得知有一物名曰“野败”,生于天涯海角之琼州,若是能得到此物善加利用,可使我大明每季稻米亩产翻倍,孙儿想遣杨杰率人去寻之,若无怨言而得,则大用,若是办事不力,则授命于所率之人诛之。如此一来……。”
还没有说完话,朱元璋听说竟然有物事可以使亩产翻倍,不由大喜,竟然一时忘了杨杰的事情,急声问道:“允炆所讲真的属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