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间的大小战役中,总是要大功之后犯一些小错来表示自己的平庸,这对他本人是一种折磨,但是对于家人,却是一种保护。所以十余年来多少功臣都死于非命,而他却能活到现在。
可是……可是为什么呢?
心烦意乱的冯胜感慨了一阵,也许是自己太过于敏感吧,皇上杀戮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该够了。
真的够了吗?耳边仿佛有人质问,吓的他身子一抖,手中满杯的热茶倒在炭火上,伴随着“嗞嗞”的声响,一股浓烟腾起,冯胜被呛得站起身来后退几步,才觉自己的衣襟上也尽是水渍。
去怀里拿手巾时,触手感觉到一个硬硬的东西,取出一看,是在临走之前,义女神神秘秘交给自己的那个纸条。心里有些疑惑,不过还是十分谨慎的望了望舱门,看见没有人,而自己的亲卫又在门口守护,这才放心下来,重新坐了下来,先拨弄了一下炭火,然后借助那微弱的火光打开纸条。
“袁凯”
两个娟秀的小字,冯胜很熟悉的字体,到底是什么意思呢?虽然是义女,但是冯秀梅跟随自己多年,性格也像极了自己,绝对不会无的放矢。
将纸条反复看了几遍,也没有现其他端倪,随手就将纸条抛进了炭火中,随着火光一闪,在瞬间化为灰烬。
冯胜这才想起那年春节,自己好不容易从漠北赶回家中团聚,一家人其乐融融,也是聚在一起围着火盆聊天吃茶,当说及京师稀罕之事时,义女曾经给自己提过这个名字。
袁凯,曾是都察院监察御史,松江华亭人,博学多才。因为空印案徘徊在皇上和太子之间左右不定,被皇上以“老猾持两端”恶之。谁知道第二天就被吓疯了。皇上不相信,派人去其府中探望,看见袁凯脖子被铁链锁住,正趴在地上吃狗屎,使者大倒胃口,回去禀报皇上后,便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了。
记得当时说时,围在火盆前的家人都觉得有些恶心,而义女却判断那袁凯必是装疯,否则哪有这么巧,头一天被皇上责骂,第二天就疯了的说法,如此这般,朝堂之上岂不尽是胆小如鼠之人,更何况身为监察御史,有纠察百官的责任了。
梅儿偷着给我的字条写袁凯的名字做什么?难道是让自己效仿这个疯子?
冯胜的心里愈加坚信起来,为了避嫌,他归隐凤阳府后,每天除了喝酒作乐之外,就是纵情山水,家中之事,就连儿子也不让其主事,交与梅儿署理,就是怕府中的那些隐藏的锦衣卫们说三道四。
他宁愿儿子们都成为纨绔子弟,也不愿意因此而变成皇上杀他的借口,至少,那样还可以保住性命。
所以,外事只有梅儿一人知道的最清楚,而这个字条中的含义就十分明显起来。可是,就算是装疯,也要有个借口不是,现在装疯,以皇上的心机怎么会猜不出来呢?
片刻后,亲卫冯毅来报,船已经行至玄武湖,请将军做好登岸的准备。这才想起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不觉心里有些焦躁。
看到冯毅那欲说还休的模样,心里一动,骤然想起了什么,但是随即又黯然不语。
洪武二十八年二月初八,宋国公冯胜奉旨入京觐见皇上,船至玄武湖,因江南连日降雪导致霜冻,宋国公上岸之际,不甚滑入湖中,虽未大碍,但在滑入湖中的那瞬间,额头饱受重创,当时陷入昏迷。
翌日,宋国公在太医院的救治下醒来,遂生癫狂之状,双目赤红呆滞、面色青紫,常伴惊恐尖叫。御医曰:“痰浊内生、七情失调。乃痫症也。”
“主要因为宋国公饮食不节,过食醇酒肥甘,损伤脾胃,脾失健运,聚湿生痰。积痰内伏,再遇诱因,七情失调,蒙蔽心神心窍,为痫症。”
皇帝为之震怒,责罚船工数人,命太医院全力救治,并宣召其家人前来京师侍奉宋国公,一时恩宠,无以复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