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控制不住(1 / 2)

北庆朝歌 一颗李子 0 字 2022-03-12

 焦虎也已意识到了陆斯哲的存在,也知人前不宜说人,折了目光回来,拱手与丛律阴沉沉一笑:“丛尚书,那就叨扰了。”

丛律又客套一番,二人便各自上了自家马车,并驾齐驱。

剩下的人都无心继续逗留,相互简单告别两句,陆续乘车离开。

眼见上品大官几乎走尽,闷头不敢喘大气的下品小官方正正衣帽,或骑马或坐车悉数散去。

东城门守城士兵长一声令下,被移除的路障重新摆放在了城门中央,两列精神抖擞的士兵分别向着城门两端走去,等着出城或进城的百姓见了,纷纷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随着进出队伍的逐渐拉长,东城门往日的繁荣与拥堵又回来了。

“叶尚书怎么看今日这事?”赵桓弃自家马车不坐,上了刑部尚书叶伟的车。二人才刚坐下,赵桓就一改萎顿,迫不及待的问道。

刑部尚书叶伟是个手短腿短脖子短的矮胖子,通常集胖和矮两个特点于一身的人,都不会好看,但此人却因短得均匀胖得匀称,意外的不难看,反倒圆出了几分英俊。

城门迎接时,他冷眼旁观得让人几乎忘了他的存在。此刻他也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准备闭目养神。

听到赵桓的问题,才慢悠悠的睁开眯成一线的眼睛。

“焦尚书因康王被禁,言语中多有迁怒旁人之嗔,此人能避则避。”没有一个多余的废字,用简洁的字和词说出最具说服力的话,一直是这位尚书的拿手好戏:“丛尚书心思缜密,善察言观色,想看他人前出错,难于登天,不与他攀交争论即可。至于其他两位尚书……”

“我问的不是他们,”对这位老兄的拿手好戏,赵桓早因彼此相交甚深的缘故,没有了初见时的惊为天人,一言不合就打断道:“我指的是穆王。陛下在禁足康王的这个敏感时期抬举穆王,你不觉得,这跟当初陛下提携诚王的手法如出一辙吗?”

叶伟似乎真没觉得。他挪了挪屁股,想把身子坐直,好让自己显得高挑一点,但他吨位实在过于圆润,收效甚微。他只好又往上挪了挪,这一次,他自我感觉良好,舒舒服服道:“陛下想在天下人面前扮演一个仁孝之君。仁,宽仁待下,指的是六部官吏;孝,承欢膝下,指的是太后。如果六部官吏和太后都不乐于见到北庆出现第四位亲王,你觉得陛下还会一意孤行吗?”

“言之有理,看来真是我过分焦虑了。”赵桓轻而易举的被说服道。

叶伟瞄了他一眼:“你过分焦虑可是因郑闵直说的那番话?”

赵桓懒懒的点点头:“穆王殿下病了这么多年,谁还记得他康健时的样子?骑马的样子?郑闵直不提那一句,我仍只当他是个病秧子,不足为患也不足为惧。”

“这就是郑尚书的厉害之处呀。”

“你这话什么意思?”

赵桓用力撑着那双无精打采的眼睛,明明是惊讶的在问,可听起来却总差那么点意思,就像“惊讶”里没有“惊”只有“讶”,火候远远的不到位。

盟友情绪表达障碍的毛病,叶伟已然是见怪不怪了,他依旧舒舒服服的道:“你刚刚不也说了吗?郑闵直不提那一句,你仍只当穆王是个病秧子。这种感觉,大家又何尝不是呢?你细想一下,在郑闵直没说这句话前,我们有谁真正相信穆王已经痊愈了?但被他那么一提醒,大家眼里看到的,心里想到的就都是一个生龙活虎的穆王。”

“是啊,他不提,谁还记得穆王也曾是个骑马射箭的好手?”赵桓跟着疑惑道:“这家伙,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这是个好问题,叶伟提起精神道:“你先别管他卖什么药,我只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如今,奕王殿下已贵为亲王,后宫有贵妃娘娘,前朝有你我,但要是真斗起来,你觉得他能斗赢一个健康的穆王吗?”

“你指的是……戚威父子……”赵桓悟性虽不及眼前人,但点拨点拨还是能将利害关系想通的,只见他一拳砸在大腿上:“是呀,前朝后宫再得力,也拼不过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军。在这一点上,纵观朝中诸位皇子,穆王是独得优势。”

这位刚刚激动得有点生气的中年男子,只不过是喘了口气,人又蔫得像一只霜打的茄子。

叶伟盯着这只蔫茄子,眼神突然狠了起来:“从前,穆王病得今日不知明日,再独得的优势,那也跟银子似的,有命挣没命花。可现在,他康健了,赵尚书细想一下,若这个认知不断被人提起,穆王的命运会如何?朝中局势又将如何?”

赵桓倒吸一口凉气:“穆王不再孱弱,而是唯一一个拥有军方支持的皇子。太子人选迟迟不定,这样的皇子足以消灭任何一个与之争夺皇位的人。于是乎,不甘被歼的人,就会想着暗中除掉穆王。”

叶伟第三次将屁股往上挪了挪,后脑勺仰靠在马车上,双目微闭,双手叠加在肚子上,一副悠然自得之态。

“我听深山里的猎户说,”他在自得之间,很悠然道:“凶猛的走兽遇到威胁时,通常都会选择搏命一击。动物尚且如此,比动物狡诈百倍千倍的人又会怎样呢?”

明明是一个瘆人心寒的发问,却问得格外轻飘。赵桓对眼前这个圆得慈眉善目的人顿生几分怯意。

这几分无人洞悉的怯,让他那副有气无力的身子似乎又萎缩了一截。好在他的心智还是坚定且清醒的。

“心存狼性的人,不会让自己坐以待毙,主动出击才符合他们的性格。如果真要主动出击,必不会等到威胁壮大,而应在其羽翼未丰时下手,所以郑闵直……不,是诚王,他要对穆王下手!”

“错了。”叶伟摆摆手。

“哪错了?”赵桓不明其意。

叶伟笑了:“全错。”他回正头,盯着赵桓,加重语气:“郑闵直提醒大家注意穆王,只是提醒,不会动手,不仅他不会,他还不会让诚王动手。”

“这……这……”

赵桓结巴到不知怎么回答。

“有些事呀,”叶伟拍拍滚圆的肚子:“谁先不安,谁先动手,谁就输了。”

“说得不错,谁先动手谁就输了。”赵桓想了想,终于是把这层意思参悟透了:“因为不管谁动手除掉了穆王,事后,都会有人站出来替穆王主持公道,将一切捅到陛下面前,捅到天下人面前。到了那个时候,罪名是否坐实不重要,重要的是,因此受牵连的人,在陛下以及天下人心里都将留下一个疑点。有了这个疑点,太子之位与此人便是再无可能了。如今,”说回眼前,不禁眉头一皱:“康王禁足府中,不管有无人提醒,他都趟不了这滩浑水,所以……”赵桓一下子反应过来:“郑闵直是想让奕王和我们去做这个先不安先动手的人?!”

“赵尚书,稍安勿躁。”叶伟倒是一团和气。

“都被人算计上了,你让我怎么稍安勿躁?”

“他能算计,咱们就不能让他算计落空?”叶伟自信满满道:“赵尚书,听我一句劝,你我只要拉住奕王殿下按兵不动即可,至于他郑闵直想卖药,咱们就让他卖去吧。”

赵桓想想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便忙不迭道:“理当如此,理当如此。”

对话结束后,叶府的马车也停住在街边,一个无精打采的人从里面走了下来,直接上了后面那辆挂着赵府名牌的四轮马车。

没做多久停留,两辆马车自顾自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