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性情大变(1 / 2)

北庆朝歌 一颗李子 0 字 2022-03-05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除了将这句话送给崔太医,盛子萧想不到其他更合适的赠言。

“昨日来王府给殿下请平安脉的崔太医,可不是什么江湖郎中泛泛之辈。”

晦涩的沉思被另一个高调的声音拉了回来,盛子萧抬眼看去,是王府的车夫辛瑞,只见满口赞道:“此人天资聪颖,悟性极高,不到二十便入太医院为医官,行医四十载,尚未有过一例错诊、漏诊、误诊,在我北庆,算得上大夫中的翘楚。这样响当当的人物都说殿下身体无虞,岂还会有假?”

惨遭同伴呛声,先前探问的小厮有些心虚,嗫嗫:“殿下莫怪,小的不是疑心有假,小的,小的只是太……太激动。”

盛子萧嘴角淡笑犹在,语气温和:“别说你们,我自己都有一种在做梦的不真实感。哎,说来惭愧,我对先生虽有高看之心,但能否康复却一直不敢奢望。归根到底,我的这份福气还是仰仗了先生。”

“殿下说得极是,斯先生的医术简直绝伦,崔太医临走时也赞斯先生神医在世,自愧不如。”一个对斯先生顶礼膜拜的小厮激动起来:“仅半天功夫,斯先生神医之名已传遍大街小巷,如今,等在医馆门口求请斯先生看病的人那是一个络绎不绝,哪怕医馆门前贴着闭馆公告,也久久不肯散去。”

“闭馆?”盛子萧猛地回头:“为何?”

“殿下不知道?”

盛子萧冷哼一声:“难不成与穆王府有关?”

对斯先生崇拜有加的小厮壮胆回道:“不知何人在外造谣,说医馆长年累月的不挣钱只赔钱,能够维持至今,全靠殿下拿银子贴补。殿下您想,抛开挣不挣钱不谈,就说医馆租的铺面,那可是洛城的黄金地段,一年租金堪比殿下一年俸禄,况且,殿下又没有其他产业,说殿下贴补医馆,这不摆明是诬陷殿下有来路不明的钱财!可不就是巧了吗,昨日去忠王府给小桃送东西,听他们说,已经有大臣参您不法营商等罪名。斯先生知道后,心里害怕,打算离开洛城,如今正与铺主商谈退租一事。”

“这么重要的事,为何没人跟我禀报?”盛子萧脸上渐有愠色。

“不是不报,是斯先生有过叮嘱,说殿下身体虽已康复,但因病了好些年头,身体亏得厉害,想要完全康复,还需戒急戒躁戒气静养一些时日。舒总管这才吩咐下来,让小的们别在殿下面前多嘴。”

“既是让你们别多嘴,那你们私下这般议论又算什么?”盛子萧一声怒喝,吓得几个小厮不由分说的放下褥子,跪地求饶。

可病愈后的穆王殿下似乎变了个人,全然没了从前宽容待下的好脾气,当下便让人叫来舒总管,将这几个小厮全部赶出了穆王府。

下人们背后议论不许议论之事,这在穆王府很是常见,被穆王殿下撞见也不是一次两次,可每回他都一笑置之,口无半句苛责。眼下这个处罚,任谁听了都要以为过分。但今日穆王殿下又委实不一样,举手投足间仿佛多了一股威严,尤其是他一声令下时的干脆,竟有几分王者风范。

众人是又欢喜又害怕。

欢喜王爷终于有了王爷气概,害怕自己撞上枪口饭碗不保。

这种矛盾的心情,在王府不断出现下人因微不足道的小失误,被穆王殿下呵斥并赶走后,终变成了恐惧。

不管谁再碰到穆王殿下,都如见了瘟神般,不是低头不敢直视便是两腿哆嗦,不过两日,穆王府已成风声鹤唳人人自危之地。

面对这种突发状况,最头痛的莫过舒总管。他望着府里日益凋零的人手,想着驿站传令兵的口信,叹气连连。

陈嬷嬷不解。

舒总管便摊着手抱怨:“戚家官宅空置十来年,殿下除了在年尾节岁派工匠修葺一回,其余时间都是锁着。这样的房子,外表再光彩夺目,里面也早就百孔千疮无法住人。驿站传来口信,小少爷明日即可抵达洛城,我还想从王府抽一半人手过去拾掇,可殿下却把下人都驱出了府,我能不愁吗?”

“哪就全打发了?”盛子萧不知从哪冒了出来,一脸不服:“明明还留了一部分人。”

见始作俑者不但不知悔改,还想颠倒黑白。舒总管有点小脾气,废话懒说,直接算账:“王府共有各类小厮杂役四十二人,除去小四和小牙子,整好四十人。因私下妄议、躲懒怠工、阳奉阴违、行为不检、言语失当先后被殿下扫地出门二十六人……”

“我府里竟养了这么多人?”

盛子萧吃惊的样子令舒总管哭笑不得:“殿下,除去后厨老李头,盛安,我和陈嬷嬷,仅剩十二人,两座府邸,十二个下人……这,这就是没日没夜的干,也干不完呀?”

“唔……是个问题。”盛子萧煞有介事的望着陈嬷嬷:“嬷嬷,想想办法呗。”

“这个时候知道找嬷嬷啦?”陈嬷嬷轻轻拍了拍盛子萧,以作惩戒:“不许你再故意为难下人,至于空缺的人手,我即刻去招些回来便是。”

“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让盛安陪你一起去吧。”

“盛安不在府里。”舒总管提醒道。

盛子萧一脸气呼呼的:“他去哪啦?”

“殿下忘了,他被你派出城去了。”

“嚄,倒把这事给忘了。”盛子萧笑眯眯的转过身,一把搂住陈嬷嬷,撒娇道:“招人的事,让舒伯去办就好,嬷嬷有空,替我去东大街杨阿嫂家买份鱼饼回来可好?我想吃得紧。”

陈嬷嬷哪经得起他这一通撒娇,满口应下。一旁的舒总管则故作生气,可还不等这个可爱的小老儿抱怨,就见殷鸿匆匆赶来。

“见过殿下、舒总管。”

殷鸿拱拱手,神色焦急,见到他这副形容,舒总管立刻收起打闹的心情,将空间留给他二人,闪身退下了。

“查到了?”舒总管一走,盛子萧轻轻问道。

殷鸿很干脆的道:“查到了。”

“谁?”

“奕王。”

“奕王?”

这个结果实在太出乎意料,以致盛子萧口念两遍后,仍用一副不太确信的口吻连问:“参我的左大人不是攀附陆斯哲才升上来的吗?他怎么会是奕王的人?”

“先生命人细细查过,陆斯哲对左大人的立场是知情的,所以,他与左大人只有单纯的银钱交易,不涉及党争利益。”

“天底下哪有这么一清二楚的好事?”无论是这件事还是这几个人,都令盛子萧感到恶心:“虽早闻兵部尚书焦虎,礼部尚书陆斯哲均为贪婪成性之徒,却万万想不到,陆斯哲已坏到为蝇头小利背信弃义的地步。这个人的贪欲简直是丧心病狂。”

“先生知晓后,也是如此说的。”殷鸿如实道。

盛子萧轻轻“哦”了一声:“那先生还说了什么?”

“先生没说其他,只吩咐我们偷偷将左大人效命奕王的消息卖给诚王眼线。”

“依诚王目前的处境,他不会轻易动摇对陆斯哲的重用之心。”

“殿下说得没错,诚王知晓后,只派人悄悄处置了左大人,却没有惊动陆斯哲。”

“四品也是个官,诚王要处置他,应该费了不少脑子吧?”

“殿下说的没错。”殷鸿仔细回答:“那日,陛下斥责左大人无事生非,命鄢都指挥使将其拖下去杖责了十大板。鄢都指挥使下手忘了轻重,左大人屁股被打得开了花,第二日便出现溃烂流脓之症。左府上下急作一团,进庙烧香,求神拜佛,请医问药,无所不用。诚王就是在这个时候,找人扮作江湖郎中去了左府,两副药下去,人就半身不遂,动弹不得。昨日,辞官回乡养病的折子已送到了吏部。”

“吏部尚书丛律是康王的人,无须诚王示好,丛律也将这件事办得从速从急。”

“只要铲除的不是自己人,他们都很乐意助人一臂之力。”

“是这个道理。”盛子萧侧过身去,用赞赏的眼光望向殷鸿,大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意思。

殷鸿挠挠头:“殿下为何用这种眼神看我,怪难为情的。”

盛子萧被殷鸿的实诚逗乐了,殷鸿愈发不自在起来,连耳根子都红了。盛子萧只好将目光移走,继续聊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