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柳子衿向前走了两步,扔下握在手里的红绸,他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他看见五人穿着孝服,头戴白绫满脸哀痛地从门口的方向往这里走了过来,其中四个人似乎还抬着什么东西。
柳子衿的呼吸频率加快,五个人穿过人群,众人议论纷纷,他们抬着一副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乌曲和认出走在前面的那人正是前几月来送铜钟令的人,王沐恩的人。
“你们来干什么?穿成这个样子,不知道今天是我天寒门的大喜的日子么?”乌曲和十分愤怒,这几人披麻戴孝,分明是来砸场子的。
听到乌曲和这句话,娄语柔也掀开了盖头,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了,看到这情形她只觉得事态严重。
柳子衿却没有作声,他走上前去,先缓缓掀开担架上的白布一头,一张毫无血色的人脸露了出来,他内心就像是被一块大石头堵在胸口,此人正是王沐恩。柳子衿一下子将整块白布扯起来扔到空中,所有人都发出惊叹,有的女弟子还被吓得发出尖叫声,娄语柔也被吓坏了。
王沐恩的死状太为惨烈,一身白衣腹部以及下半身几乎被血浸染,凝结之后一片暗红像是来自地狱烈火显得尤为刺眼。
柳子衿判断出王沐恩是腹部被刺,从而失血过多而亡。柳子衿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没想到昨日竟是他二人的最后一面。
“是谁?谁做的。”柳子衿终于开了口,他要知道是谁胆敢在天寒门附近杀了王沐恩。
“师父,是自尽的。”那名送信的弟子无力地说道。
“什么?”柳子衿觉得全身像是被闪电击中,双唇微微颤抖脸色煞白,身体却无法动弹难以呼吸,他是万万没有料到王沐恩竟会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这是师父要我们交给柳掌门的,也是他最后的留下的东西。”王沐恩的徒弟拿出一个铜钟令卷轴郑重地递到柳子衿手上。
柳子衿急忙接过来,里面竟然装的是一卷白绢布,整整一面都是用血写的字。柳子衿一边读着布上的内容,脸色也越来越难看,手里的布被他攥紧变得皱巴巴,柳子衿只觉得有些脑子里有些翻江倒海,一片混乱,一时间难以接受信上所言:
子衿贤侄,当年,吾离开无止派一心做一闲散游士,行至南境之时,幸遇一生挚爱,这名女子就是昆月宫前任宫主叶蓉。本以为可以与之携手相伴做一对神仙眷侣,无奈无止派遭遇惊天巨变,师父自尽,无止派群龙无首眼看呈现崩塌之势。沐恩身受师父和无止派之恩,不忍师父含恨而终,不能眼见无止派限于危难而不顾。身为无止派掌门人终身不得婚娶,故做出了后悔一生之决定,抛妻弃女。叶若初乃吾与叶蓉之女,是沐恩现在世上唯一骨肉。今将她托付于你,一为借昆月宫之力,平定石无厌之乱;二是望子衿贤侄能够保护叶若初与昆月宫。上次交战,已然让若初深陷危机,铁玄盟和石无厌已然在动,南境已有铁玄盟探子在搜集消息虎视眈眈,宵小之辈在侧伺机而动。于公昆月宫之危等同武林之危;于私为父者为护子女平安定当竭尽所能死而后已。今将小女和整个中原武林托物于你,望贤侄克己奉公,了老夫遗愿,来世结草衔环,以报此恩。今日之约,断不可允他人知晓,尤其昆月宫。王沐恩绝笔』
柳子衿看完后,默默地将绢布放回到卷轴中。他扭头对交代乌曲和了一句:“好好安葬前辈,安顿好这些人。”
柳子衿走到供桌前重重地跪下,对着师父的神位连磕三个响头,最后一下柳子衿伏在地上没有起身,也跪在一旁的娄语柔不知子衿师兄此时此刻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她想去将他扶起来,用手去搀扶他的胳膊,可是柳子衿岿然不动。
“师兄……”娄语柔见他毫无反应,心急地唤了他一声。
柳子衿猛然间用另一只手抓住娄语柔搭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抬起头来,侧身将娄语柔扶了起来,看着茫然心忧的娄语柔,柳子衿忽然松开了牵着她的手,回头环视在场的天寒门上上下下的一干人等,瞳孔收缩目光犀利,大声地朝着大家宣布:“今日婚礼取消。”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大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柳子衿此刻也顾不上这些,他转身就准备离开,不料被乌曲和一把拽住。
“你这什么意思?”乌曲和怒气冲冲的质问他。
“方才已经说了,婚礼取消。”柳子衿面无表情,别过头没有看乌曲和一眼,就往前走。
“这桩婚事岂是你说取消就取消的,你当着师父的面将刚刚的话再说一遍!”乌曲和难以相信一向谨遵师父遗训的师弟,为何会忽然悔婚,他揪住他的衣襟不准柳子衿离开,“你到底是怎么了?”乌曲和想让柳子衿把这么做的原因告诉他。
柳子衿咬着后槽牙,他的喉结颤动略微停顿,柳子衿用从来唯有过的威严目光盯着乌曲和:“我现在,才是天寒门的掌门,你要做的,就是把我吩咐的事情做好,其他的不用多问。”柳子衿尽力克制住自己的真实情绪,自己从来没有用这样的态度和乌曲和说过话,这也是他第一次用掌门的身份来压制乌曲和。
乌曲和看着突然变得陌生的柳子衿,愤怒之火一下子窜了上来,他一掌朝柳子衿的胸口打去,柳子衿退后了几步正好碰到了供桌,桌上的灵位受了撞击晃动了两下,幸亏柳子衿及时伸手将其固定住。
“够了!”一直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娄语柔突然冲了出来,挡住了准备下一步进攻的乌曲和面前,大叫了了一声让乌曲和停了下来恢复理智。
“师妹,到了如此田地,你还护着他?”乌曲和难以咽下这口气,所以无法理解娄语柔为何还要如此委屈。
“子衿师兄,你先走吧。”娄语柔异常的冷静,他不想让他们再起冲突,就示意让柳子衿先离开。
“对不起。”柳子衿此刻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得留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走了几步,柳子衿嘴角渗透出一些血,他很快的用衣袖将其拂去。
陈游还是瞧见了柳子衿的小动作,虽然他的脑子已经无法运转和理解眼前的状况,但是他担心师父刚刚挨了一掌,就立刻跟了上去。
陈游一直随着柳子衿回到了他的房门口,柳子衿开门准备进房间时,却突然驻手,柳子衿开口问跟在身后的陈游:“是不是觉得师父做错了?”
陈游心里对师父刚刚的行为也是有所埋怨的,所以他没有回应师父的话。
柳子衿似乎没有追问陈游的意思,他现在没有时间去思量自己是否有错,他吩咐陈游收拾行李备马,在后门等他。
很快的陈游收拾好了东西,将两匹马牵到了后门等着柳子衿。柳子衿脱了下了喜服,换了一身灰色衣衫,腾空一跃就跨上了马。
“驾!”柳子衿骑着马往前冲,陈游立刻也跟了上去,直到跑到未雪亭,方才停了下来。
“师父,再往前走就是叉道了,我们现在要去哪里?”陈游问到。
柳子衿望着未雪亭,闭上眼睛想起昨日之事,心中又生出些许哀痛。
柳子衿一睁眼就看向前方的路,用好似作出一个重大决定的语气对着陈游说:“去昆月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