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臂,从宝芙胁下穿过,扶着她坐起来。</p>
这时宝芙才注意到,这座悬挂着幽幽青灯,宛如地下宫殿的石室中,还侍立着许多,像影子一样安静,脸色苍白的青年男子。显然,他们是僵尸。</p>
他们都穿着十九世纪清朝时期的马甲长褂,一律是极深的胭脂色,腰间还挎着各色佩剑。给宝芙一种时光穿梭的感觉,以为自己又回到古代。</p>
除了偶尔,他们的眼珠子会微微转动一下。</p>
否则,他们真和蜡像馆里的蜡像,没有什么区别。</p>
随着一阵耋耋的脚步声,一个修长,略有些羸弱的少年走进来。宝芙只看了一眼他苍白得有些病态的脸。就认出,他正是将她掳到永夜岛的那个人,离。</p>
离向独孤无咎微微一躬身,薄淡无血色的嘴角,撇起一个虚浮的微笑。</p>
“主人,都已经准备好了。”</p>
独孤无咎点点头,抱起宝芙,像抱着一个玩具娃娃。将她放在他的膝盖上。他伸出手,安慰似的,轻抚着她僵直的脊背。</p>
然后,他在她耳边低声说。</p>
“活得太久,是一种残酷的折磨——所以,要让自己好受些,只好残酷的折磨别人。”</p>
他的话音一落。</p>
宝芙就看到,石室对面的墙壁上,那扇巨大的龙纹石门,轧轧敞开。</p>
一道修长峭拔的身影,大步从门中,走入这座偌大的石室。</p>
这是个身穿黑色水磨皮夹克,乌黑短发,稍嫌凌乱的俊美少年。</p>
他苍白,略带几分倔强的清秀脸庞,在昏暗中,闪耀着泠泠冷光。那双黝黯的黑眸中,两道犀利灼人的目光,笔直朝宝芙射来。</p>
宝芙只觉得呼吸一窒。她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p>
“灭,你来见我,有好消息吗?”独孤无咎一面用手指,玩弄着宝芙的一绺发丝,一面懒懒道,“看来,三天的期限,还是太多。”</p>
宝芙尽量,让自己此刻的心情平稳。</p>
她也记得发生的事:独孤无咎威胁独孤明和阿灭,要他们消灭所有的伏魔族和遵守血之戒律的僵尸。</p>
而独孤无咎所用的筹码,竟然是她。</p>
现在,她只是觉得,这有点儿可笑。</p>
也许阿灭从前,会为她拼命。但自从她亲眼看到,他和小妖在一起的情形。她想他如今,应该没有再这样做的必要。</p>
至于独孤明,一个和她母亲,缠夹不清的男人。</p>
她真的不敢再相信他,也不想。</p>
按照她从前的性格,她会不怕死的一路打破砂锅问到底。</p>
但是她也不知道,她现在这是怎么了。她只想逃,能逃得越远越好,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既不敢面对阿灭,也害怕见到独孤明。</p>
这时,宝芙也不清楚,自己哪来的勇气。</p>
她转过脸,凝视着独孤无咎。平静的说。</p>
“他们,不需要因为我,做任何事的……我和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如果有过什么,那也是个错误……现在,都已经结束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p>
宝芙的声音虽然低,但是因为这座石室内非常寂静,所以她说得每一个字,听起来都格外清晰。</p>
“宝贝,现在不是小女生上演言情剧的时候。”独孤无咎讶然一笑,深遽的眸子,在那张墨晶面具后微微一眯。他蓦地一把,捏住宝芙的下巴,迫使她转脸看着阿灭。在她耳后,低声命令,“快告诉他,你爱他爱得要死——还有他哥哥明！只要你说爱他们,他们会为你把地球炸掉！”</p>
宝芙的下颌,被独孤无咎扳得生疼。</p>
她微微抽了口气,看着站在那里的阿灭。真奇怪,她怎么觉得,好像被独孤无咎说中了似的。</p>
阿灭望着她时,那幽暗深沉的眼神,没有平时的酷寒凛冽。</p>
里面,仿佛燃烧着两团炽烈的火焰。</p>
那是一种,渴望之火。</p>
她阖上眼睛,又睁开。警告自己,决不能再动摇。轻轻摇了摇头。她哀伤的望着阿灭,心里被一股从未有过的绝望,湮没。</p>
胸口已经痛得喘不过气。</p>
为什么,人想要做一件正确的事,会这么困难。</p>
宝芙于是努力,咧咧嘴,让自己微笑。如果不笑的话,她想她立刻就会哭。</p>
很好,她知道她做得很好:肌肉和表情,都很自然。</p>
除了嗓音,稍微有点儿不争气的沙哑。</p>
“灭,经过这么多事,我现在已经后悔了……”她停了停,给自己呼吸的力气,“……对不起,我……真的无法再爱你。”</p>
空气,大概静止了足足一秒,静得连羽毛落下的声音,都可以听见。</p>
然后“敕”的声微响,一道寒光,破空而来。</p>
那是一把利剑,以快得让人根本无法思索的速度,直穿过宝芙的胸口,同时也没入她身后独孤无咎的心脏。</p>
在被刺穿的剧痛中,宝芙睁大了黑如雾浸的双眸。</p>
凝望着,那个用剑刺入她胸口的人。那个黑衣少年阿灭,苍白的脸;俊美的脸;冷得泫然,快要融化的脸。</p>
因为可以用她做挡箭牌,所以独孤无咎大概料定,阿灭不会对他出手——但是,他显然算错一步。</p>
在闭上眼睛的最后一霎,宝芙的脑中,飘过这个想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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