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娟儿一脸无措地瞪着他“你……你这是怎么了？我爹有话要跟白公子说！”</p>

“关你何事？今儿不方便说话，没事快走！”卞斗的脸色冰冷苍白，更添几分煞气，刘树强被他的气势所惊，不由自主地后退了几步。</p>

卞斗还要呵斥，背心突然一紧，刺麻的痛感贯通全身，忙捂着胳膊跳到一边。</p>

白奉先手持折扇漫步而出，冷冷瞥了他一眼。</p>

“这位是……”刘树强见来者不过十岁出头，已生得面如冠玉，气态不凡，清澈的眼中充满善意，看似比那黑小子好说话，便又上前了一步。</p>

白奉先拱手而立，清朗的声音如凉风拂面。</p>

“刘大叔吗？幸会幸会。鄙姓白，名奉先，小名棋子。我乳娘就是马蹄胡同的善婆婆。兴得您全家人照顾，万分感激！”</p>

刘树强何曾被富家公子如此礼遇过？顿时一脸窘迫，手脚都不知往哪处放好，只好快速从怀里摸出借据，双手呈到白奉先面前。</p>

“这是……”白奉先接过借据，微微瞥了一眼，面沉如水地看着刘娟儿。</p>

那清澈的眼神里饱含着无尽的失落和寂寥，刘娟儿突然觉得满心不安，仿佛自家人千不该万不该拒绝他的好意，此举似乎十分伤害这位宅心仁厚的小公子。</p>

卞斗几步跳过来。夺过借据瞅了一眼，冷着脸两下撕成碎片。</p>

“我们不是要……”刘娟儿眼圈一红。泫然欲泣地看着卞斗。</p>

刘树强吓得倒退三步，腰背弓成了虾米状，一脸窘态地说：“这……可别误会呀！咱家是无功不受禄，那善婆婆咱一定帮忙给照顾好，但这银子……”</p>

“对不住，我心情欠佳，得罪刘大叔了……”白奉先一脸阴郁地低下头去“请您莫要再提此事。善娘于我有喂养之恩，区区二十两银子，实在无足挂齿。”</p>

卞斗揉着胳膊蹲到刘娟儿身边，突然撇嘴一笑，凑近她耳旁低声说：“食赌局，木耳，大河虾……”</p>

刘娟儿惊得一跳三尺高，忙抓住刘树强的衣角拼命撒娇道：“爹，你看人家多诚心诚意。咱别做那伤人心的事了！大不了以后多对善婆婆好就是了呗！”</p>

刘树强一脸为难地摸着后脑勺，卞斗眼中一闪，拉住刘树强的衣袖就往门内走，边走边说：“恰好今日本府有喜事，管家在厨房也设了宴，刘大叔别嫌弃，进来同下人们喝一杯，你女儿自有丫鬟照管。”</p>

刘树强父女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拉到白府后厨吃了一餐酒席。</p>

席毕，刘树强被卞斗猛灌了几杯，酒意上头，被安排在偏房歇息。</p>

白奉先令一个小丫鬟跟在刘娟儿身边伺候，领着她来到小花园的一角凉亭。</p>

此处花木扶疏，景色秀丽，刘娟儿四处张望，放眼只见满眼翠绿，十分舒心。</p>

一个穿红戴绿的丫鬟端来果酒点心，白奉先笑着给刘娟儿倒了一杯葡萄汁。</p>

刘娟儿小口抿着葡萄汁，眼睛却只盯着那点心盘子，盘中垒着一堆圆形大饼，外表光滑，白中泛黄，油亮亮的饼面上用红糖写着一个“喜”字。</p>

“这是喜饼吗？”刘娟儿放下漂亮的水晶琉璃杯，好奇地看着白奉先“我和爹进来的时候好像看到粉红色的轿子，卞斗大哥说你们府有喜事，那是……”</p>

白奉先淡笑着饮了一口果酒“小娟儿懂得真多，今天是我父亲纳第五房小妾。我不想去赴宴，白天想偷偷溜走，结果被发现了，卞斗被我父亲使人打了一顿。”</p>

“哦……”刘娟儿不安地抱着葡萄汁猛灌几口，又觑着眼看那盘中的喜饼。</p>

“喜欢就尝尝吧。”白奉先将喜饼推到她面前“这里有红菱、白菱、枣泥、蛋黄、玫瑰豆沙几种馅，我父亲不许厨房在今日准备旁的点心，只有这个了……”</p>

刘娟儿挑了个大个的喜饼，一掰两半，一半往嘴里塞，一半递到白奉先面前，嚼着满嘴豆沙哼哼地说：“别难过，难过的时候吃点甜食心情就会好了！这喜饼又没有错，你要生气，也别嫌弃它呀！”</p>

白奉先轻轻接过那一半喜饼，沉默地看着刘娟儿粉白如玉的脸颊，他的手指不经意间划过那光滑柔嫩的小手，指尖的脉脉暖意直刃入心，生生不息。</p>

等刘树强醒了酒，白奉先和卞斗将他们父女两人一直送到角门外。</p>

刘娟儿将小菜刀双手奉还，白奉先百般推拒，双方僵持不下，还是卞斗一句话抹掉了刘娟儿还刀的心思。</p>

“那本是一整套刀，十三梅独缺一枝成何体统？你还给我们少爷作甚，要还就直接还去善娘那边，要用随时去取，用完了就还回去，多简单的事？！”</p>

刘娟儿无话可说，抱着小菜刀坐在驴车上渐行渐远，看着那一黑一白两个少年逐渐模糊的身影，她突然醒过神来，站在牛车上拼命挥手作别。</p>

手中的包袱皮随着她剧烈的动作抖落开来，露出几个表面油滑的大圆喜饼，那喜字鲜红耀眼，似婚床上的红幔，似春燕脸上的浓艳胭脂，也似少年心中淋漓的伤口，和眼中血红的泪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