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真能被我那般对待的，也就只有他了。”肖柔笑道。
老者眼中闪出了泪光，道：“哎！他那是无福消受啊！”
肖柔鼻子一酸，站起身来转身面对着墙壁。
老者看着许笑尘。许笑尘与之四目相对，他打了个激灵，连忙站了起来，然后拉了郑皓一下，道：“来来来！哥哥带你去看看哥哥的珍藏！”
“可是……”
“别可是了，你师姐会愿意被你看到她哭的样子吗？”
郑皓看了肖柔一眼，然后说道：“那……去学机关术吧。”
“啊……行行行！走走走，赶紧的。”许笑尘拖拉着，把郑皓带了出去。
郑皓刚走，肖柔就抬手擦了脸上的眼泪，她抽噎了起来，抿紧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来，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委屈，就算是今天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只是今天的那句话，如此简单的一句话，硬是带动了她心中那极为敏感的弦，袖口里躲藏的拳头捏得泛白，微微颤抖。
肖柔抬起头，眼睛里盈满的泪水倒回于眼中，模糊了眼前的景象，却清晰了脑海的回忆。
“来吧！算老夫说错了话，你帮我祛毒吧！狠狠刮，老夫皮厚，你气消了就轻点啊！去他娘的，反正又不是邪咒！”老者骂道。
肖柔扑哧一笑，擦了一下眼角的泪珠，道：“我会轻点的。”肖柔蹲下身来，表情严肃了许多，道：“天汇书院算是毁了，下一次恐怕就是玉清学院，我想让小师弟留在你这里学习机关术。”肖柔停顿了一下，道：“能教多少就多少吧！好歹能让他有自保能力。”
“他气息不稳，脉象时隐时现，若非你我境界不低，恐怕会误以为此乃绝脉。”老者皱眉，“机关术要求灵魂力不低于五重，这么多年来，也仅有一人以先天三重的灵魂力，将机关术修炼至前无古人之境，但你师弟……也说不准啊！”
肖柔朝老者后背一掌拍出，登时令老者狂喷黑血。
“哎呀！这舒畅……”老者眯着眼睛说道。
“不痛吧？”肖柔笑道。
郑皓和许笑尘在环形阶梯上行走着。许笑尘走到郑皓旁边，道:“你师姐怎么会有培元境的实力？”
郑皓不知所云，不屑地说道：“培元境？我师姐的境界可比培元境高多了，她可是天劫境的天才。”
听到这话，许笑尘愣了一下，天劫境是什么鬼？天劫境能和培元境比个高下？开什么玩笑？那滔天的气势你跟我说是天劫境修者释放出来的？“好吧！好吧！你师姐是天才。”许笑尘摇了摇头，“走吧！我问问你，你对机关术了解多少？”
郑皓说道：“不用灵力就可以打架的灵术。”
许笑尘伸出手指指向了郑皓，好半天才咬牙说道：“你……说的没错。”许笑尘转过身去，双手负背，走在了郑皓前头，道：“其实机关术，主要以精神力为辅。由精神力牵引的，则是自己制造的机关之物，如果机关术学得好，飞禽走兽皆可制造出来。你越是强大，哪怕敌人再强，你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牵引一支强大的机关军队，自己在一旁歇息都能够稳赢。”
“精神力是什么？”郑皓挠头。
许笑尘转过身来默默地看了郑皓一眼，道：“精神力由灵魂力衍生而来，而灵魂力就算是元神本源，入天劫境以前，人就只有灵魂而已，未修炼的灵魂，脆弱不堪，即便自身肉身强悍，身法高超，一旦遇上主修精神力的生灵，那也必定吃亏。”
郑皓听得入迷了，眼睛里透着一股认真，还有一股求知的欲望。
许笑尘笑道：“我们这一脉，先天绝脉者数不胜数，但是我们这一脉的精神力，却有着先天优势，所以，先祖传下来的机关术便是弥补了我们这一脉无法战斗的缺点。”
“那我也是绝脉吗？”郑皓说道。
许笑尘伸手摸着郑皓的头，道：“绝脉并不算差，也有人曾经治好过，绝脉而已，能吃苦的话，这点屁事总会弄好的。”
“哦。”
此刻，肖柔已经将老者身上的邪毒逼出。老者吐了一地的黑血，其中黑气弥漫。
老者一只手抚着胸口，道：“想不到，就这种毒硬是逼我在这儿待了十几年。”肖柔拍了拍他的背，道：“你可别忘了教教我的小师弟。”
老者笑了笑，“跟你做事，总得谈条件。”
肖柔微笑着没有回答。
老者接着说道：“他，是他吗？”
肖柔低着头，道：“治好了师弟，可能就能找到他。”
“嗯。”老者靠在墙壁上，仰着头大口呼吸着。
“我先出去了，你休息一下后就出来吧！邪毒没有了，这种铁链可锁不住你。”肖柔说罢，转身走了出去，房间内的烛火随之熄灭，只有门口的昏黄光亮照射出了她的影子。
老者看着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肖柔走出房间，仰头便看到了郑皓的位置，于是飞身而去，落到了郑皓身后。肖柔轻拍了一下郑皓的肩膀，道：“小师弟。”
郑皓先是一愣，而后转过身来，道：“师姐？”
许笑尘躬身施礼，道：“拜见前辈。”
肖柔说道：“不用叫我前辈，你爹与我师傅乃是忘年之交，你我之间，以师弟师姐相称呼便是。”
许笑尘身体激动得微微颤动，好像更加尊敬肖柔了。他再一次躬身施礼，道：“是！师姐！”
“嗯。”肖柔应了一声，拉着郑皓走向前去，道：“若是我猜的不错，师叔的练功房应该在炼丹房的旁边。”
“啊……对！没错，不知师姐是……”
肖柔嘴角微微上扬，道：“以前师叔去过天汇书院，他怎么布置的房间，我可都一清二楚。”
“那……”许笑尘在肖柔面前显得有些拘谨和紧张，说起话来语无伦次，直到此刻，他脑袋了一片空白。
“去炼制机关的房间看看吧！”肖柔说道。
“好！”郑皓当然跟着师姐。
由肖柔带路，走到了机关房门前。郑皓惊讶地看着面前的这张大铁门，铁门上大大小小的齿轮一个个的拼接和叠加，看得眼花缭乱，如果说灵阵是美丽的图案，那这机关就是精密的图案了。
许笑尘愣在原地好一会儿，回过神来，慢悠悠地走向前，伸手抚摸着门，道：“这是家父花费十年炼制而成，齿轮之间有微妙的间隙，是为了传输灵力使之运转，但是我现在学艺不精，还不能看透这扇门的奥秘。”
“这扇门……”肖柔看着面前的门，脑海浮现了另外一扇门影子，那扇门与面前的别无二致，但那个给自己的感受是阴暗和绝望。
肖柔松开了牵着郑皓的手，缓慢地走到了门前，自己的手好像不自觉地抚摸在了门上，手掌稍一用力，灵力释放，紫红色的灵力猛地灌入，挤满了门上齿轮间的细缝，随着“咔哒”一声，“轰隆隆”的巨响也随之传出。门开启了。
“啊！你怎么会开？”许笑尘惊呼出声。
肖柔转身看了郑皓一眼，但是很快就转过头去，淡淡地说道：“很容易，就这样还需要十年炼制？”
许笑尘嘴角暗中抽动，这还很容易？你确定你不是开玩笑？想归想，但是许笑尘还是打心底的佩服肖柔，道：“师姐果然天赋异禀，若不是师姐修为已然高深，恐怕在这一代年轻机关师天才中，师姐都能步入前十了。”
“那是，我说了我师姐是天才吧！”郑皓昂起头说道。
“咔！”
门已经开启。
肖柔走了进去，腐朽之气扑面而来，环境极其干燥。郑皓跑到了肖柔身后，顿时感到口干舌燥，仿佛身体抽干了水分似的。
“这是怎么回事啊？”郑皓声音嘶哑，惶恐不安，他身体肉眼可见的干瘪褶皱了起来，像是一个枯树丫，凸起的皮肤，又像是个骨瘦如柴的瘦老头。
肖柔转身，抬手抚摸着郑皓的脑袋，灵力释放。郑皓如同暴晒在阳光下，将死的鱼，在肖柔护佑的那一刻，久旱逢甘霖，干瘪褶皱的皮肤恢复了润色。
肖柔蹲下身来，看着郑皓，微笑道：“别乱跑。”
许笑尘默默地看着这一幕，他很惊讶，刚刚的事情，很显然，若肖柔刚才出手不及时，那郑皓就死定了，但是肖柔那微微一笑，看不出来任何多余的表情，哪怕是一丝丝的急切。
许笑尘躬身施礼，道：“师姐，刚才……”
“不必了，是我忘了提醒你们。师叔本来就很喜欢搞这些阴人的东西，只是我没想到，封锁魔窟的门，内部却布置了焚心阵。”肖柔站起身来，看向了许笑尘身后。
许笑尘微微皱眉，不知所以，默默地转过身去，望着自己身后的那片空地，只见到一身白色衣袍的人走了过来。许笑尘眯着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登时喜极而泣，道：“爹！你……好了？”
老者雄姿英发，行走之间，白发无风自动。老者脸色红润，完全不像是一个大病初愈之人，走起路来，双手都放肆摆动。他走到了许笑尘身边，二话不说，抬起手来，一巴掌砸在了许笑尘的脑袋上，道：“什么玩意？老子养你这么大，不是看你哭的！”
许笑尘摔在了地上，也不顾身上的灰尘，爬起身来就给了老者一个大大的拥抱。
“哎哟！行了！行了！人家看着哪！”老者拍了拍许笑尘的背。
“我师弟，你教吧。”肖柔说道。
老者点头，道：“嗯！”老者看了看郑皓，咂嘴说道：“行吧！就你这资质，能够达到三章机关师都算是不错了。”
郑皓默不作声，瞪着眼睛看着老者。
肖柔拉着郑皓，使他靠近了自己一些。郑皓抱着肖柔，肖柔一只手扶摸着他的头，道：“小师弟虽然先天绝脉，但是他也绝对是个天才！”
“唉！天才不天才，你我说了都不算，这样吧，五年后咱们就看看结果，若是五年内他达不到三章机关师，那么……”老者推开许笑尘，道：“当我的儿媳妇怎么样？毕竟老夫大病初愈，再休养个四五年，总得冲冲喜啊！”
“那么我就做你儿媳又何妨？”肖柔说道。
“好！可以！”老者笑嘻嘻地说道，“我不介意白捡一个儿媳妇。”
“师姐！”郑皓和许笑尘几乎同一时间开口惊呼出声。
“师姐，我不学了。”郑皓拉着肖柔的衣袖。
“我说过我会教他的，师姐不必做这样的赌注。”许笑尘说道。
“不！我心意已决。”肖柔看着郑皓，道：“不要就这样否决了自己，师姐相信你是天才，如果你自己都否决了自己，那师姐岂不是从一开始就输了？”
“我……”郑皓蹙眉，一抬头就狠狠地瞪了老者一眼，心里不满地说道：“可恶的老头！比师爷还要讨厌！”
“哼！我才不要当个三章机关师呢！你这个老不正经的给我等着！五年内我要当个五章机关师，到时候你给我师姐跪下来道歉！”郑皓指着老者说道。
老者果然老不正经，反倒是笑了，他说道：“行啊！五年内你没达到五章机关师的话怎么办？”
“我……”郑皓一激动，道：“随你！”
“这可是你说的，来来来！签下这张契约，若是反悔，我就以九章机关师的身份把你反悔的事告知天下。”老者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张金灿灿的纸张。
“签就签！”郑皓伸出手想把张纸蛮横地抓过来，但是手一碰到纸张，那张纸便化为了点点星光，而后消失不见。
“嗯？”郑皓拧紧了眉头。
老者搓了搓手，道：“签好了！来吧！乖徒儿，跪下来磕上三个响头，我就勉为其难的收你为徒了。”
郑皓不领情，脸色平淡，“嘁！老师好。”
“……”老者吃瘪。
许笑尘忍俊不禁，连忙捂着嘴背过身去。
“笑什么笑？笑个屁！你入机关术十五载，到现在才是个五章机关师，你还有脸笑？”老者双手负背，“今天吃完饭，你把这扇门的机关图画一百遍。”
许笑尘目露精芒，颤抖着声音说道：“真的吗？爹！那我现在就要画！你把图纸给我！”
郑皓看着面前的父子俩，自己的手不知不觉的抓紧了肖柔的衣角，眼中甚至都闪出了泪光。
肖柔低着头看着郑皓，以为他触景伤情，想到自己了自己的父母亲，于是安慰道：“小师弟你怎么啦？没事的，师姐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郑皓听到这话，心里更伤心了，一脸委屈，抬起头来大哭，“师姐！这个老头的儿子练了十五年才五章机关师，我都十岁了，怎么会赢啊？”
肖柔微笑着，蹲下身来抱住了郑皓。
“爹！为什么要和师姐做这样的赌注？”许笑尘说道。
“你懂什么？蹲家里蹲了十五年，天天都抱着机关术的知识看，也不像人家的那些子弟，十来岁就知道谈情说爱了，你老子我当年百花丛中过，怎么生了你这个没出息的？还有脸问我为什么？”老者骂着，话锋一转，“那个小黑屋里有一，你也给我抄上十遍，好好看看。”
“什么书？”许笑尘疑惑地问道。
“《枕边颜如玉》，好书。”老者笑道。
“……”郑皓声一顿，噘了下嘴，抬起手来在脸上挠了一下，他好像听到了很熟悉的东西。
“一百二十八页第四行开始，你把那句话的意思往反的方向去想，他不让你做的，你就一定要做，懂吗？”
“师叔什么时候也喜欢上了下流之作？”肖柔讥讽地说道。
老者干咳一声，道：“什么下流之作？《枕边颜如玉》算是下流之作？此书话语字字珠玑，内容细腻，这世间酸甜苦辣无不透露，没文化的就只能看出此书的皮毛，那其中的毛皮，肚里没货的就只能看出此书龌龊！”
“无伤大雅？”肖柔笑道。
“无伤大雅！”老者回道。
郑皓一听到这话，转身指着老者骂道：“这老头下流！第四行开始就是‘男女有别，授受不亲也！非夫妻者，不同眠共枕也！’往反方向去想，那就是男的跟女的随便睡！师姐，我不要这种下流的师傅。”
老者诧异得眼睛都瞪大了，没想到区区一个小娃子竟然能懂得《枕边颜如玉》这等好书，但是我怎么就不记得第一百八十四页第四行的句子是这一段的啊？难道又出新书了？老者思考着，越想远乱，浑然不知此时场地极为安静。许笑尘看着自己的亲爹，疑惑着自己的爹怎么就没有反驳？莫非那真的很下流？想到这里，他微微地低着头。
肖柔嘴角一直保留着浅浅的笑容，道：“既然如此，还有什么话说？”
“慢着！小子，我问你，‘二人有情，心心相惜。苦于世态炎凉，人心难辨。亲友同源同根，唯利是图，故有棒打鸳鸯者。有情者，自愿携手共进，远离故地而不归’。”老者的语气悲凉，说出书中一句话来，竟有些哽咽，但是话语结束，老者那顽童般的性子又重归脸上，道：“说说看，此句第一次出自哪一段？”
肖柔立马回头说道：“小师弟不要回答！”
郑皓听了一下，但还是支支吾吾地答道：“第一段吧……”
“嘿嘿！错啦！第一次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第一段呢？哪儿的第一段啊？”老者洋洋得意，“嘿！看来还是我记比你清啊！”
许笑尘忍不住嘀咕，“爹你这不是耍赖吗？”
老者灵力释放，一只手暗自朝身后拍去，蛮狠地将许笑尘拍飞到了门外。
郑皓委屈极了，泪水再一次盈满眼眶。老者见状，连忙说道：“诶！你可别哭啊！你师姐要离开这里一段时间，若是真不想你师姐这等俏佳人，就这么不情不愿的嫁给我的乖儿子，那么我就给你五年时间，五年内境界达到集灵境五重或者达到三章机关师，我就把契约交给你怎么样？”
肖柔为郑皓擦了擦眼泪，道：“小师弟若是潜心修炼，吞纳得了灵气，那就一定能够达到集灵境五重的。”
“师姐。”
“没事的，你待在这里，五年后师姐一定会回来，看你如何让那老家伙给师姐道歉。”
老者默默地扭过头去，道：“你们先聊，以后可就难得见面了。”说罢，老者走出门外。
许笑尘正巧跑了过来，伸出手来索要东西，道：“爹！那机关图呢？”
老者眉头一皱，斥道：“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肖柔要嫁给你呢？”
“啊？”许笑尘愣了一下，道：“爹！师姐要嫁给我？”
老者抬手拍了他的后脑勺，道：“哼！想都不要去想了！唯一的天之骄子怎会看上你呢？哎！明明有着不错的资质，却唯独喜欢机关术，为何啊？”
许笑尘站在原地，畏首畏尾的，但还是伸出手来，以示索要。。
老者气不打一处来，他今天好人当了，坏人也当了，一肚子气正没地方撒，道：“好！要抄！那你就抄个一千遍，我倒要看看苦学十载的你，能够达到何等地步？”
“一千遍？”许笑尘全身颤动，不知内心是激动还是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