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瑶行得一阵,所遇到的官兵愈发增多,各个主要街口都有重兵把守,而且首将级别也愈高。她避道而行,也不与他们照面,但心中却更为焦急。以这样的态势来看,他们无疑又陷入了四面楚歌的危境。心道:“这样下去,也不知到哪里去寻找大哥。”她往四下里瞧了瞧,见前方不远有一座略微高点的木楼,心知站得高望得远,还是上去看看再说。要找到武琼花,显然哪个地方的动静越大,他便是在哪里。
那座木楼比之断腕楼,缺少气势,但在上京城里多处可见,属普通建筑,楼型多仿宋制风格,略带着契丹色彩,颇为韵致。
萧瑶纵身掠上,宛如一阵风似的,衬着她白衣飘飘,更若仙姿。她掠上楼顶阁居,便见一人端坐其中,说道:“瑶姑娘,你总算来了。”萧瑶识得是耶律芳的丈夫韩慕,也不惊讶,坦然道:“怎么,你在这里等我?”韩慕道:“那也不是,但我看到姑娘往这边来时,便知你定然会上来的。”萧瑶道:“那真是巧得很。”韩慕轻巧的笑了笑,道:“那也不算巧,这样的地方,都会有一个像我这样的人坐在那里等候着你们。”萧瑶叹了口气,道:“看来太后还是不会放过我们?”韩慕道:“太后对你向来都是疼爱有加,否则也就不会诏告全国,封你为‘昭月公主’了。”
萧瑶神色一变,却没有说。韩慕又道:“但你的义兄太后爱屋及乌,原也不想为难于他的,可是他偏生不好,不但昨晚去‘断腕楼’捣乱,而且早上还敢刺杀萧鲁南大人。这两项罪无论哪一项,足以以死谢罪了,何况两项。所以你要说太后还是不放过他,那实是不应该的。”萧瑶冷笑道:“不过很可惜的是,这两项大罪,全都是我做的。”韩慕摇头道:“瑶姑娘,你也不必替你义兄顶罪。这一切,我们可是查得清清楚楚的,全是你义兄一人所为。”萧瑶道:“那可真是好笑了。我与太后有不共戴天之仇,我杀不了她,便去捣坏‘断腕楼’出出气,你说这是不是合情合理?”
韩慕道:“是!”他说着话,始终都没有离开萧瑶的目光终于往楼下移去。萧瑶道:“我家被人诬陷,使得我家破人亡,而诬陷我家的人正是萧鲁南,你说,我有没有理由去杀了萧鲁南?”韩慕收回目光,道:“有理由。”顿了一下,接着道:“可惜的是,这一切都有人亲眼所见,就算你有这些理由,也仅仅是理由而已,而武琼花却全做到了。一个人的思想不会有罪,但一个人的行为却会有罪。所以太后这才下令重新抓捕他。我想,就是青牛大师也不会有什么话说了。”
萧瑶叹了口气,她知道韩慕说这句话的意思。大闹天牢之后,他们逃到天雄寺,青牛大师的出面,使得萧太后答应不再追究他们。但这一次,捣毁断腕楼,刺杀萧鲁南,无论那一样都是死罪,足以激怒全辽国人,就是青牛大师自然亦无话可说,而萧太后要杀他们的决心显然更为强烈。本来萧瑶想要揽罪上身,只需威胁宝鉴法王做个伪证,想必以法王贪生怕死的本性,他定然也会做得了假证,可又一想,就算将罪责揽了过来,而萧太后显然也是不会放过他们的。这么一想,她便不再多说。
韩慕望了她一眼,又扭头往楼下望去,一边说道:“太后曾对我们下旨说道,无论是谁,只要见到‘昭月公主’……”说到这里,忽然神色一变,眉目之间甚是惊异,连后面的话也不再说了。
萧瑶也随着他的目光望去,只见大约距离此楼往东去七八丈远的一处院落里,正有一小队辽兵搜查,而在后院却有一人抱着一个长形包被的女子悄悄掩门而出,其动作谨慎,显是怕惊动搜查的辽兵而刻意躲避。
萧瑶仔细一看,不觉也是一怔。原来他认出这女子正是“万香堂”堂主耶律芳,也即韩慕的妻子。她微微抬眼往韩慕望去,只见韩慕脸色阴沉,似是心中有气。但转瞬这种气色也即平静下来,转头望萧瑶道:“昭月公主,太后对你可是容情的,她派人送‘昭月之音’到天雄寺,听到你说将琴送回,太后甚是失落。所以,她是非常希望你能够回去看看她的。”说着便从窗口掠了下去。萧瑶望着他的背影,暗暗一叹,又往耶律芳望去,只见耶律芳从那家后院已转移到了旁边不远的一家柴房里,不禁想道:“耶律芳手里抱着的不知是什么东西,看她非常吃力的样子决然不轻。她有意避开辽兵,显是有什么目的。”再一想到韩慕适才的气怒神色,更觉起疑,便决定跟着去瞧个明白。
她怕韩慕觉察到自己跟在后面,行事难免为难,便待韩慕去得远了,自己从另一边绕道,来到那家农舍柴房后面,悄悄摸近了去。只听韩慕在前面对那辽兵十夫长说道:“这里我查过了,你们去别处吧!”那十夫长见是韩慕,自无疑异,应道:“是!”便往别处去了。韩慕待辽兵走远,径直来到柴房前,伸手想要推门,但手还没触及门板便即顿住,似是犹豫了一会,才轻声唤道:“阿芳,我知道你在这里。”
柴房内没人回答,也是片刻的沉静,才听“吱呀”一响,耶律芳走了出来,神色有些慌乱,错开韩慕的目光道:“你……你怎么来了?”韩慕眼光往柴房里挑了挑,沉着气道:“你在这里做什么?”耶律芳没好气道:“没什么。”韩慕叹了口气,道:“你何必要瞒我?我都看到了。”耶律芳抬眼盯住他的脸,道:“你……你看到什么了?”韩慕道:“我看到你抱着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了?”耶律芳神色一变,气道:“你管我藏什么?你要是没事就走吧。”韩慕见她动怒,心下更是疑心,但也不想惹她生气,声音已忍让了不少,道:“我是你丈夫,你还有什么不可以跟我说的?所谓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都结婚几个月了,难道你就不能对我好些吗?”
萧瑶听着他夫妇闹嘴,心中慨叹。这时又听韩慕道:“你有什么事情可以给我说,无论怎样,我们都可以一起去面对。”耶律芳道:“我没什么不可以对你说的,又有什么不好面对的。”韩慕道:“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刚才藏着的是什么东西?我刚才看到了,他们来搜查的时候,你从那边转过来的。”耶律芳勃然动怒,道:“你看到了又何必要问?”韩慕又叹了口气,道:“你何必对我总是这么大火气?我无非只是怕你……怕你……”耶律芳大声道:“怕我什么?怕我连累了你是不是?既然那么怕又何必要跟太后说娶我?”韩慕不觉也气,似乎实在忍得不行,气结道:“你……你……”耶律芳冷冷道:“我……我怎么了?哼哼,你不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吗?好,那你就进去看看啊?”她这么一说,韩慕反而犹豫了。
萧瑶见他们愈吵愈烈,倒有些不便再听了,心知若是被他们发觉自己在旁偷听,那可就不好了,想着转身要走。可就在这时,一阵微风从前面吹来,风中带着一丝刺鼻的臭味。萧瑶闻了,不觉一怔,心道:“这不是毒人的臭味吗?”想到耶律芳刚才抱着那个包被,陡然一惊,脱口道:“是唐德!”韩慕和耶律芳听到屋后有人,同时一惊,道:“谁?”萧瑶已无可避,只得越墙而入,微声道:“是我!”耶律芳惊诧道:“瑶姑娘,是你?!”萧瑶道:“耶律堂主,里面是不是唐门的唐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