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沉舟怒喝道:“闭口,你这伪君子,还好意思来提我娘吗?”说着他身法陡然一变,上身前趋,步伐虚浮,剑势亦跟着逆变。若说他剑法起势磅礴紧凑,此时则是一片绵和舒张。大凡高深剑道,讲究剑势变幻舒展,起伏绵密凌厉。但他这套“飞云渡”剑法却是独走偏锋,起时强势,后续忽转软绵,令人有种雷声大雨点小后劲不足的颓废感觉。当然,若然对手真的有这种想法,那便大错而特错亦离死期不远了。
韩德让脚跟已顶着墙脚,已是退无可退,只得双掌横推,欲以内劲化解他的剑势。岂料掌劲一沾上对方的剑身,只觉有如钢铁坠入棉花团里一样,而那种“绵力”渐如风转云涌,层层叠叠的旋转袭来,令人如坠蚕茧之中而作茧自缚。韩德让大吃一惊,实未料到他剑法看似虎头蛇尾,却是阴柔诡谲,狠厉非常。无奈之下,他只得急忙硬推一掌,打算以硬碰硬的手法破去他的剑“茧”,只须一瞬时间,他自够化险为夷。
哪知他掌力一出,李沉舟反而剑势后撤,一片剑光宛似潮水般退却。韩德让惊魂未定,知道他是有心放了自己一次,就算不是他的本意,多半也是瞧在李秀兰的面上,不禁心中恻然,道:“你刚才这是渤海派的‘飞云渡’剑法?”李沉舟神色鄙夷,答非所问的道:“我是不想毁坏娘的灵堂,要想杀我,今天正是个好机会。否则,我定要老妖婆寝食难安。”韩德让勃然大怒,道:“你这逆子,不准你开口闭口老妖婆的乱叫!”
李沉舟哈哈大笑,道:“怎么,我叫老妖婆你心疼了?”语气忽地一沉,甚是凄凉:“那我娘呢?你又把她当什么?”韩德让道:“我要怎么说,你才懂得?我跟你娘,根本没有感情,我们的结合,完全就是一个错误……”李沉舟厉声道:“那你就得为这个错误负责到底。我娘是多么善良的一个女人,老妖婆竟然为了一己之欲派人来鸠杀我娘。本来事情可以不用这样的,可你呢?不但不阻止,反而还暗中窃喜,只道我娘死了,你便从此可以与老妖婆高枕无忧,是不是?”
韩德让额头青筋暴露,气得浑身颤抖,幸好黑暗中也瞧不清楚,但呼吸已是极为粗重,怒喝道:“你……你……可以侮辱我,但绝不可以侮辱老……太后!”他气急之下,差点也是一句“老妖婆”脱口而出,所幸话至口边立时觉到不妥,便急忙改口称太后,这太后反而便成了老太后,由他口中说出,却是默然可妙。李沉舟虽瞧不清他如何个脸色颜面,但想象之中定然不脱要老羞成怒,不禁冷笑一声,也不再多说,拉开门便走了出去。
韩德让望着他的后背,心知他若是从这里走了出去,日后必然是要没完没了的找太后麻烦,否则只有一死方才万事太平。他这时心中想起太后对自己付出的情意,其间点点滴滴的好处更是一古脑儿涌上心头。更有一回,在宫廷举行的马球赛上,一位叫胡室里的将军在无意中触惊了他的坐骑,那马受到惊吓,发狂之下便将毫无准备的韩德让摔下马来,所幸韩德让毫发无损。但萧太后获悉此事后,担心韩德让受到伤害,又是心疼又是气恼,竟立时下令将胡室里拉出去砍了。由此可见,韩德让在萧太后心中的地位,自是非同小可,而萧太后对韩德让的情意之深烈,更是可见一斑。所以韩德让对于萧太后这个昔日的初恋情人,从内心深处充满了感激涕零,从此他的政治生涯也是出奇的一帆风顺。固然一个因素是出于他卓越的才智,更确切来说还是因为萧太后对人生爱情的偏袒护私。这时他听着李沉舟这个不肖子左一句老妖婆右一句老妖婆的诋毁老情人,心中如何不怒,起先在灵堂内出于对李秀兰的愧疚,也不好当面发作。
待李沉舟一走出屋去,他念起萧太后的好,怎么说也是要如同当日萧太后疼护自己一样去疼护她的,立时恶向胆边生,心想反正你也不是我的亲生儿子,我本来有心护全你,如今你既然不仁要毁我幸福,我怎么说也不能任你胡作非为,就算有什么不对那也怪不得我了?主意一定,黑暗中一张脸顿时杀机大盛,两只圆圆的眼睛里仿佛砍出无数把刀来,厉声喝道:“站住!”欺身前扑,便往李沉舟背心抓去。
李沉舟听得背后掌风急响,连忙背剑后刺,同时脚尖一蹭,身子便往左掠开。韩德让岂能让他避过,如影随形,一掌又迅捷的扫了过去。李沉舟反应倒也,斜身避掌还招,剑从他掌风边缘穿过,直刺韩德让左侧腋下,冷笑道:“韩大人,露出你的丑恶嘴脸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