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其实什么都没有,冷清清的只供着一个人的牌位,这个人当然就是韩德让的妻子李秀兰。
萧太后派人鸠杀李秀兰之后,韩德让虽然心知肚明,却也无法为妻报仇,而且也绝不能表现出一丝不满的情绪。将妻子风光大葬,那就表示着李秀兰从此在他和萧太后之间彻底消失,韩德让的生命里再也不会存在这个女人的影子,哪怕是一丝能够引起睹物思人的东西,也绝不能存在。萧太后同样是一个平凡的女子,她也有属于自己的想法和作为,无论对谁,爱情从来都是自私的。
韩德让并不是个寡情薄义的人,对于妻子的死,让他更是充满了无法比拟的愧疚,但他又不能让萧太后知道他的心思,所以他便在这韩府从不会有人注意到的地方,暗中设置了这个狭小而阴暗的灵堂,虽然只是一个方寸的空间,但也算是对妻子些微的歉疚吧!
李沉舟萎缩着身子跪了下来,恭恭敬敬的冲李秀兰的灵牌磕了三个头,忍着内心抽搐的疼痛,悲伤的说道:“娘,孩儿又来看你了!”灵堂内没有灯火,沉闷和荒凉的气息在阴暗中交织。顿了一下,他又轻轻说道:“无论怎么样,孩儿一定要为你报仇。只可惜,唉!只可惜孩儿最近心脏越来越痛,师父说孩儿的心脏有哀竭的迹象,是无法治好的。其实孩儿知道,之所以这样,是因为孩儿已深深陷入了无边的仇恨和焦虑之中,心魔深种,已无法自拔,所以才导致了这绝症。但不管怎样,孩儿绝对无怨无悔,孩儿只希望娘,在九泉之下一定要保佑孩儿,能在死前为娘您报得大仇!”顿了一下,他抬头望着台上的灵牌,借着暗色隐隐约约的只见那灵牌上“李秀兰之灵位”六个字仿佛变成了义母亲切的笑脸,令他冷恨的心中升起一片暖意。叹道:“若孩儿死了,那孩儿便会来九泉之下陪伴娘,到时天地一家,我们又可以相依为命。唉,说实在的,孩儿很久没有那种家的感觉了……”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已有泪光在闪烁,声音也变得无比温顺,就好像一个孤独的孩子在敬爱的母亲膝下缓缓诉说衷情。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干冷的空气在黑暗中肆虐蔓延,灵堂里更增添了一丝虚妄的邪异。
李沉舟坐在蒲团上,先运转了一会体内的真气,借以抵御夜晚深寒的冷气。片刻之后,一股热气从丹田涌了上来,周身都处于温暖状态。他静静的窃听了一下外面大自然的声息,也没有听到什么异响,显然韩府的人并没有发现后院里竟然会躲进了一个不速之客。由此可见,韩慕是说话算话的,并没有向别人透露他的行踪。李沉舟想着心头不禁涌起一股感激之情,但又想到日后再见时,从兄弟若然变成了敌人,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他叹了口气,又想起了义母李秀兰临死之前说的话,心中更觉酸楚和痛恨。若是他韩德让真的是有苦衷的,又为什么要竭尽全力的去帮助萧燕燕治理辽国呢?无非是高位富贵,权倾一时,他韩德让意气风发之中,可否有想到过义母李秀兰是怎么死的呢?李沉舟心中又是一阵刺痛,肌肉的痉挛令他痛苦得卷曲在地上,几乎透不过气来,好一会,才伤心的想道:“什么苦衷?他韩德让说到底,无非不就是怕得罪老妖婆而遭到牵累么?娘啊,你的宽容圣德,只会让这些贪图富贵的小人更加卑鄙无耻罢了。你看看,什么辅国功臣,契丹英雄,他们享尽了荣誉,试想谁会知道您的冤屈呢?唉,孩儿从小无父无母,受尽了人间暖冷,自从遇上娘您,才感觉到亲人的温暖。可是……可是,一切都怪那老妖婆,若不是她,您和孩儿又怎么会落得得这般下场呢?只可惜孩儿学艺不精,几次刺杀都无法为您报得大仇,就是这次,师妹也为我而死,可我呢?我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被老妖婆的侍卫杀死……”地面冰冷的寒气不停的透过衣服渗入他体内,令得他忍不住浑身打起抖来。他咬着牙,恨恨的道:“但我绝不会放弃。这次萧延宗的结拜大哥武琼花赶来上京,意图营救萧延宗。只须辽宫一乱,这也许就是孩儿刺杀老妖婆的最佳机会了!”
忽然,只听一种只有脚踏积雪才发出的“咯吱”声响由远而近传了过来,声音虽然细微,但李沉舟匍匐在地却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吃了一惊,心道:“这麽夜深了,会是谁到这里来?难道他们发现了我藏在这里?不会,若他们发现我藏身在这里,怎么会只一个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