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就在她正觉绝望之时,蓦地忽感身后突如其来的传来一道巨大的力量,仿佛有个隐形的人在暗中托着她的手肘,身不由己的任手一抖,手中长鞭的中间部分忽地划出一个弧形光线,不偏不倚,正好将谭士龙掷射来的长剑磕了开去。那道力量余劲未衰,又在耶律芳手中一震,只见长鞭旋转如风,竟将谭士龙的左剑卷住,一提一拔,那剑顿时脱手飞出,“夺”的一声,射入旁边的一株大树上。
谭士龙惊得口瞪目呆,面色惨白的愣在当地,只觉脑袋空茫,好半天才恍然如梦般醒悟过来,难以置信的望着耶律芳结结巴巴的道:“你……你这……这是……是什么鞭……鞭法?”耶律芳也如同他一般恍惚,但她内心上明白若不是有人在暗中相助自己,自己早已死于谭士龙的剑下了。她怵然惊悚,不禁冒出一身冷汗,暗说一声好险,定了定神,脸上又现出一副傲娇之色,心虚的说道:“我这鞭法叫做‘曲线嫣然’,谭老先生,觉得如何?”谭士龙知道她在忽悠自己,但既已输了,再多说只有自取其辱,便愤恨的昂头哞叫一声,满心悲愤,用力跺了跺脚,扼腕振叹道:“也罢,老夫技不如人。这武琼花你带走吧。但愿山不转水转,后会有期。”他后半句话甚是恶毒,其意自然是说希望日后能够再相见,也好一雪今日耻辱。他凄厉慨叹得一声,又转头望着愕然得象傻子的王若非,沮丧的说道:“若非,为师已尽力了,如今无颜再在王家堡混了。望好自为之!”说完鬼哭三声,也不顾王若非痛失亲人般的嚎叫,纵身飞掠而去,三蹦两跳便消失在茫茫雪夜之中。
耶律芳呆立半晌,这才想起什么,急忙回身望去,只见林间黑漆漆的闻风呼号,又哪有什么声息?她得人相助胜了谭士龙,自然不好大声出言相询,心中偿着感谢之意却一个字也默念不出,便回身准备叫八个少女将武琼花抬上雪橇。就这一回头之际,他瞥见靠树坐卧的武琼花目光锐亮,在黑暗中散射光彩,心中不由一动,想道:“难道是他暗中助我?不会,不会,他中了我的‘胡香酥骨散’,哪有这么深厚的内力可用?决然不是。”想虽这样想,终是半信半疑。
那八个少女已套好了雪橇,其中四人便要上前搀扶武琼花。耶律芳却喝道:“等等!”四名少女一怔,都愣了一愣。耶律芳上前冲武琼花轻声冷笑道:“你倒装得蛮象,我险些上了你的当!”抬手一掌,便往他脸上掴去。她这一掌掴下,夜色虽暗,但人人依稀瞧得清楚,谁也弄不明白她好端端的为什么会突然抬手打人,只想武琼花气力全失,无疑是难以躲过了。就是萧瑶忍不住“啊”的一声,叫道:“耶律芳,你……你要干什么?”
哪知耶律芳一掌扫出,在距武琼花脸面寸远之时,却又停住,凝视了片刻,心想:“只怕他功力并未恢复,或许刚才帮助我的是另有其人,只是不知那人是谁?”想着撤掌冷哼了一声,对那四个少女说道:“拉上他一起走吧!”四个少女应了一声,便也将武琼花抬上另一副雪橇,套好长绳,拉着就往山林里走去。
如此风雪之夜,她们不走大道,却反而越山而行,这山势挺拔,山道冰雪积厚,极是滑溜难走,又是夜黑,如若一不小心跌倒山涧,焉有命在?
王若非眼睁睁的看着她们要走,知道报仇无望,不由懊恼之极,心中恨恨的咒骂了几句。待看见唐德茫然若失的站在那里,想着刚才就是这小子坏事,便想报复。但又一想自己双腿已断,若再多事,搞不好小命便要栽在唐德手里。这唐德毕竟也是一号人物,他想想还是忍住,狠狠的瞪了唐德一眼,冲身边几个谭士龙带来的庄丁护院喝道:“你他妈的,都傻了啊?还不抬老子回家去?想冻死老子啊?”
有一个庄丁道:“大少庄主,那小少庄主和兄弟们……”王若非不耐烦道:“天都老黑了还搞个屁,明天再来!”众庄丁还哪敢再说,便手忙脚乱的抬了王若非就走。
唐德摇了摇头,暗暗叹息。唐门四杰小声道:“大公子,我们也走吧?”这满地死人,寒夜凄凉,四人但觉渗得慌,便一刻也不想停留。唐德愣了一愣,不觉往耶律芳等人望去。适才耶律芳和萧瑶说的话,他也听得清楚。耶律芳既然是萧太后的人,他要救回妹妹唐琳,若藉由耶律芳身上着手,未尝也不是一个值得一试的办法。但以唐德的为人,自不愿刻意去攀好这样一个契丹胡人女子。
正值犹豫之时,忽听耶律芳远远的叫道:“那个姓唐的,你不怕我杀了你的朋友啊?”她这话颇耐人寻味,就好像在问唐德,你不来守护着你的朋友吗?
唐德又愣了愣,随即淡然一笑,说道:“你若要杀他,唐某自不会袖手旁观,更何况你若要杀他,只怕也没那么容易。”耶律芳“呵呵”的笑了几声,也不知是冷热嘲讽还是嗔怪怨念,不冷不热的道:“那好,你瞧着看,我就不信我还杀不了他!”又“哼”了一声,掉头就走,心想:“你既然不会袖手旁观,自然非得跟着我走不可。”他刚才喊的那句话,无疑便是这个意思。
唐门四杰小声道:“大公子,怎么办?”唐德想了想,忽然反问道:“你们说呢?”四人道:“跟为上策!”然后紧紧盯着唐德。唐德默然,既没反对也没同意。
唐门四杰交换了一下眼神,俱是会心一笑。唐德眼一瞪,冷声道:“你们笑什么?”四人哪敢嗤声,连忙朝耶律芳等人大步跟了上去。
夜晚雪山之上,气温极寒,又夹着风雪,更为冷酷。若是平常之人,在这荒山雪岭之地,行不得一会,只怕早已冻死。所幸他们个个身怀绝技,功力深厚,每行走体内真气流荡,自然也就无畏严寒。就是有些饿了,耶律芳等人都带有干吃食粮,赖以充饥。
耶律芳偷偷拿眼角望了望唐德,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想象着那个情形,不免心生趣意,故意笑眯眯问道:“唐公子,你饿了不?”唐德头也不抬,应道:“不饿。”耶律芳笑道:“哦。那唐公子,我这是将武琼花带回上京去,难道你也跟着我去吗?”唐德道:“久闻北国风光,娇颜玉宇,岂不正好一睹风采呢!”语气甚为低沉,似乎生怕别人听见。
耶律芳嘻嘻一笑,没有再问,片刻之后,又突然道:“唐公子,你欠我的情,可算话不?”唐德也不知她什么意思,倒有些不安起来,微微道:“自然算。”耶律芳又不再说,但脸面已然烧红,只是夜寒雪映,谁也看不见。
到得半夜,雪势又渐渐减弱,只是风力劲寒,吹得满山呜呜哗响,极易让人联想到数十年不举,风雪夜归人的苍茫和孤寂。
也不知走了多久,耶律芳似乎知道山上某处有一个隐秘的山洞,直接带着众人停歇于山洞之中。山洞曲折弯转,约有方丈宽阔,里面比较干燥,又铺有干草,似乎曾有猎人在此蹲点歇脚过。耶律芳怎么会知道这里有个山洞呢?自然谁也没有多想。
唐德本想试探性的问问关于萧延宗的事情,也好有个应对,但又怕引起她的怀疑,便只好按捺不问。倒是萧瑶记挂家人安危,忍不住打破山洞里沉闷的寂静,问道:“耶律芳,你……告诉我,我的家人到底怎么样了?”耶律芳沉默了一下,说道:“你一定要听?”
这时有两个少女取来山洞里的干柴点燃了起来,顿时山洞里一片通明,只有在黑暗和寒冷的时候,哪怕只有丁点的光亮,都会给人带来无穷的希望和温暖。
山洞里已温暖了很多,可是萧瑶丝毫没有感受到这片光明所带来的温暖,反而从耶律芳冷傲的眼光中,看到的只有令人害怕的冷酷无情。她的身子已经在颤栗着,鼓起勇气望着耶律芳的脸,一字一字的说道:“你告诉我!”耶律芳冷冷一笑,望了一眼洞外的雪夜,沉声道:“你觉得外面这场雪应该下到什么时候才会天晴?”萧瑶不解道:“我怎么会知道,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唐德暗暗又叹了口气,虽然明知道看不见洞口外面风雪,但还是忍不住扭头望了过去。
耶律芳道:“如果你一定要知道,那么我就告诉你吧。太后和群臣打了个赌,就以这场雪来决定你家人的命运!”萧瑶浑身一颤,道:“你说……他们以这场雪来决定我家人的命运?这……这到底什么意思?”耶律芳望了一下唐德,无论任何时候,她的目光有多冷漠,但一面对唐德的时候,就显得特别的温情,说道:“太后说,如果这场大雪下的天数不足十五天或是多于十五天的话,那就可以赦免了你家人的罪,如果恰好下了十五天便即天晴,那就当即……”
萧瑶还没听完,就脸色苍白的叫了起来:“怎么……怎么可以这样?这是……这是草菅人命……咳咳……”因过于激动,一口气岔入气管,忍不住痛苦的咳咳起来。
武琼花躺在雪橇上一动不动,这时一见萧瑶咳得脸都白了,不由关切的道:“四妹,你别激动,先听她说完。”萧瑶伤心的点点头,眼泪又在眼眶内打起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