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年三月,朝廷的新任命也下来了,名目上是南方不靖,两位官员原地连任。
但实际上谁都知道,赵兴那方面给朝廷一个台阶,朝廷借着这个台阶顺势给了赵兴想要的,同时,朝廷官员也准备好了足够的空钱袋,等赵兴运来的东西装满那些袋子。
三月末,陈不群带领广南水军终于护卫着大宋商船驶过了狮子城,进入印度洋海域。
此举意味着“广东水师”正式成为“海军”。
现代,海权理论认为:不进行跨洋护航的舰队只是“餐桌上的军舰”,或“渠沟里水师”。只有进行了针对商船的跨洋护航行动,才能让舰队正式升级为“海军”。清末,中国舰队之所以只敢称“北洋水师”、“南洋水师”而不称“北洋海军”、“南洋海军”,就是因为他们不曾对民船有过护航行动。
这次,陈不群的跨洋护航行动,使中国在宋代就正式拥有了“海军”。
可惜,当世的人没有体会到广南水师突入印度洋护航的意义,他们只关心印度次大6的商贸情况。而赵兴第一笔采购单子也令他们笑掉大牙,因为赵兴的第一笔采购单子是树苗,他向印度诸土王下了一笔六十万株酸角树苗的大单子,要求土王在两年内交货。
赵兴第一批采购地树苗装满了几艘大船。这艘大船因为载有树苗,不敢在当地停留,立即返回了,并带回了宋商打破阿拉伯商人的封锁,实现与天竺商人直接交易的希望。随后,码头上满载茶叶、丝绸、陶器等等货物的宋船纷纷扯起了帆。尾随着广南第二分舰队向印度奔跑。
接下来是连续不断的返航宋船,这些宋船的桅杆一个挨一个,从广州湾一直铺到了天际尽头,如果这时有人从一个船头走到船尾。再跳上另一艘船,他可以脚不沾水地一直走到印度。
返航的宋船带回了印度的黄金、著名的乌兹钢,印度地牲畜。以及巨量的粮食、翡翠、宝石、玳瑁、象牙、虎皮,还有整船整船的香料。那些耀眼地财富让广州港的海商红了眼,他们立刻组织起第三批船队,在广州第三分舰队的保护下快马加鞭奔向了印度。
赵兴站在香港的岬角。送别最后一艘宋船后,乐地嘴都合不拢:“我看到了什么。满眼全是税收啊,出海的每船,货物有10%归市舶司,这么多地船出去,广州今年的赋税一定增涨的难以想象……恩,打仗的钱有了。”
万俟咏摸着下巴上的山羊胡,兴奋的说:“大人原来就说,养一支海军护航最挣钱,我现在才知道:做什么投资都不如投资军舰。这一艘船出去。至少带回来三百料战利品。一年的军费也就有了。还能给我们增涨赋税。挣钱啊,这海军我们要多养几个。听说天竺过去是黑衣大食,黑衣大食过去就是邓御夫去的非洲大6,那片土地跟我们脚下的大6面积相仿,这么大地海洋,要多少军舰才能护地住。”
赵兴笑呵呵的回答:“三年前三佛齐与驻辇国进行了一场小规模海战,驻辇国出动大小船只四千三百二十一艘,这只是驻辇国地一部分军力,当然,驻辇国的半数战船都是独木舟级一级的,我们用战船撞也能将他们碾碎。”
帅范突然插嘴:“三年前,我记得三年前大人上任的时候,曾在海上待了一个多月,是不是那个时候大人目睹了那场海战——双方谁胜了?我记得大人这次制压南海,独独落下三佛齐。”
赵兴摸着脑袋,笑的很憨厚,他回答:“谁都没胜,因为双方战斗的两天两夜,在打的精疲力竭的时候,麻逸海军参战了,它见谁都打,一战把双方的海军全部送进了海底。此后,三佛齐与驻辇国的争斗减弱了下来,因为双方都打不起了。”
帅范翻了个白眼,嘴唇无声的蠕动了一下。赵兴没理会帅范的小动作,他指着千帆竞渡的海面,对帅范说:“子廉,我的学生已经把海路打通了,6地要看你的了。”
帅范掰着指头盘算:“雨季要到七月末才能停止,等地面稍干下来,才能拖着大炮走,我现在手头只是一支单兵,你不是说可以从湄公河穿越整个真腊,突入大理国吗,陈不群开始行动了没有?”
赵兴摇头:“我预计:穿越整个湄公河的航程需要一个月。所以我让他雨停后开始动身,约定的日子是七月二十号。你需要计算自己的行程,争取在八月二号之前抵达善阐府。”
四月初,荆湖北路转运使谢麟信给赵兴,这位原先的泾源路经略使用自己人的口气向赵兴抱怨,由于最近气候变迁,导致泾源路一带农业收成急剧下降,甚至商业也深受影响,在连年的灾害下,荆湖北路流民越来越多,而官府既没有钱也没有兵力弹压,眼看着民情汹汹,地方官员却一味的依据新法压榨百姓……
谢麟在信末尾,忧虑的指出:难道大宋的气运就要终结了,难道荆湖北路又要爆民变?难道……?
同月,广东省内的道路正式修缮完成,与此同时,广东至广西的跨境公路也修筑完善,赵兴接到谢麟的信时,正在筹划公布广东五年展计划。
“谢麟终究是拉不下面子”,万俟咏看完谢麟的信,轻笑着解释:“我听说这位官学大家在荆湖北路。以蓝田乡约治理民政,与乡老时不时地举行乡饮酒礼,使荆湖北路民风敦厚,颇得士民爱戴。大人,他这封信是有求于大人,却不好开口。只好婉转诉苦。”
赵兴摸着脑袋,使劲回忆,他记得,在原本的历史上。这段时间,荆湖北路一带确实生了大规模的流民暴乱,这些流民像蝗虫一样将荆湖北路的庄稼横扫一空。用杀戮和抢劫报复了这个社会,似乎,这场暴乱还是大宋历史上规模较大的一次农民起义——主要以抢劫农民为主的“起义”。
“这是一拍两合地事情”,赵兴放下撑着额头的手。说:“我们现在需要劳力,大量的劳力。雅言,你告诉谢经略,说我们可以吸纳二十万到三十万流民,让他赶紧动手。”
漫长的七年灾荒行将结束,西方社会用战争形式终结了灾荒,东方社会却用大规模地赈济挺过了气候变迁,但朝廷也因此将百年积蓄花光了,现在朝廷还要应付与西夏的战争,此外。还要应付流离失所的农民。稍不小心,国家又将陷入动乱。因此赵兴决定能帮谢麟一把就尽量帮。
万俟咏应承着,一边快手快脚地书写着给谢麟的回信,赵兴在那里低声嘀咕:“是方腊?钟相、杨太,还是王小波?”
赵兴猜测错了,方腊起义还在二十年后,王小波起义应该在一百年前。万俟咏直接驳斥:“东翁,你不应该不知道王小波,那王小波曾经提出……”
万俟咏欲言又止,赵兴淡淡的笑着,补充了三个字:“均田地!”
王小波的意思是:别人地辛苦工作而家致富,都不算他们有资格享受自己劳动成果的必然。只要我没有田种,田多地人就应该分给我一块田地,让我把它当自己的财产。如果他们不愿意,我就抢,抢“劫”他们的“富”裕周“济”自己的“贫”穷,简称“劫富济贫”,是值得提倡的“好汉”行为。
王小波的言论在宋代是个禁忌,因这句抢劫口号对于无地农民太有杀伤力,而抢劫是乱世成本最低的投资行为,投入的只是自己的生命而已。若这种理论成为“真理”,那么创造与生产使大家最不屑地事情,蝗虫式掠夺与破坏成为主流。历朝历代政府都认为不应该鼓励蝗虫,所以把它定为“歪理邪说”,提都不愿意提。万俟咏刚才欲言又止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惜,有些事情并不是闭眼不看就能躲避地。就在赵兴与万俟咏商谈的时候,帅范拿着一份报告匆匆进来,连声惊呼:“不好了不好了,京东、河北、河东、荆湖、两浙、福建等地,都爆了流民暴乱,据说有地地方已经展到攻城掠地的程度,连几个小县城都已经被占了。”
赵兴慢悠悠的摇摇头,回答:“你放心,他们绝不会承认。”
赵兴所说的“他们”是指朝堂上那帮新党。
在七年灾荒前夕,大宋幸运的让保守派元党执政了,在连年的灾荒中,各地并没有爆大规模暴乱,但现在一群“改革家”登台了,他们把曾经造成流民百万的政策拿出来,又造成郑侠当日所描述的流民千里的场景,这现象,新党能承认吗?
帅范拍着桌子打断了赵兴的悠闲:“荆湖北路与我们相邻,我广东这几年生活富足,那些流民在荆湖抢不了东西,难免想要南下,大人,现在不是说风凉话的时候,我们的军队正打算出击大理,这下子,今年的计划泡汤了。”
赵兴稳稳的坐着,回答:“出击大理的行动不能变!开玩笑,打大理段氏,那是替大宋抢钱;打流民,那是屠杀同胞,而且还是穷同胞,打胜了要消耗我的火药与军械,一分钱都没有收获,还要花钱安置他们——亏本的买卖我不干。”
帅范跳着脚说:“大人,由不得你啊。流民入境,那是见什么抢什么。可怜我们新修好的大路,也免不了被破坏,那些流民才不管你修建的时候多么辛苦。为了防备我们调动兵力对付他们,他们绝对会挖坏我们地新路面。推倒我们的房子,烧毁我们的秧苗……大人,我们的兵力不足啊。”
万俟咏看到赵兴不慌不忙,他手指敲了一下桌子,闲闲的提醒:“大人从去年开始就在重组广东枪手,如今我们的正规兵力虽然只有两千出头。但各地乡勇不下三万。
这可是一群大兵力。金不二在各地设立武馆,将枪手们训练了两三年,我不信他们打不过那群农夫。”
帅范嘴唇蠕动了一下,他正想要求赵兴集结各地乡勇。但才张嘴,又想到现在夏收季节,各处劳力紧缺。便是想要集结乡勇,恐怕也抽不出多少人来。
犹豫了一下,帅范旁敲侧击地提醒说:“大人,我广州建设三年。才有了今日的成就,可破坏这一切只需要几个月的功夫。大人,预作防范啊。”
赵兴瞥了一眼帅范手中的报告,又问:“你这报告,恐怕不是朝廷地正式报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