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2 / 2)

那山洞,入口处很小,仅够一人侧身而入,未想进去之后,里面大了许多,而且看样子这山洞颇深。

“这个山头那一面是悬崖,两边都没有路,外面唯一的出路便是刚刚那个地方。”苏爷道。

但是黑衣人还在那里堵着,他们也无法出去。

秦桑感到有风轻轻的吹来,道:“他们怎么样,会有危险吗?”

“无妨,有小唐在,至少性命是无忧的。苏爷淡淡道。

说完,苏爷便向山洞深处走去,秦桑只好跟去。

“这山洞通向哪里?”方才感到有风过来,说明这山洞是通的。

“另一处山头,从那里我们可以绕道出去,虽然远了些许,但安全一些。”苏爷答道。

秦桑“嗯”了一声,而后,两人再无说话,都默默的走路,明明两人不算陌生,却总像有什么拉扯着他们,不让他们多靠进一步。

秦桑回想方才的情景,苏爷的事她虽然所知不多,但也觉得有人想要他的命实在是件很正常的事,不过方才小唐分明躲在在暗处,若不是她与鄢二少闯进来,苏爷也不会唤他出来,这么说,莫不是其中有什么……罢了,也不干她什么事,她还是不要多想的好。

因为山洞里路面不平,又越来越昏暗,秦桑一时不慎,脚在石缝卡了一下,整个身子向前倒去。

苏爷伸出手扶住她,才让她避免跌倒。

“小心。”苏爷的声音有些生硬,感觉凉凉的。

“多谢。”秦桑呐呐道,突然她想起来了——

“我真笨,有这个东西呢。”说着,秦桑从宽大衣袖的暗袋里取出一个东西,打开面上包裹的手绢,露出一个发出蓝白色光华的夜明珠,山洞里顿时被照亮了。

苏爷忍不住抬起手,摸了一下这颗比拳头小不了多少的夜明珠,赞叹道:“好东西。”

秦桑一笑,却借着夜明珠的光,看到苏爷手背上的疤痕,共有三条,一条长的,两条短的,长的那条疤痕由手腕到手背。

疤痕的颜色很浅,夜明珠的光也不强烈,不注意的话,那疤痕的地方很像是几条阴影。

但是秦桑分辨得出,那是疤痕。

看来这个世界并没有那种就算是毁了容都能挽回的灵丹妙药啊……——

许久之前……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完全走出阴影,白日里还好,到了晚上,便如受刑一般。

油灯不能灭,她无法忍受夜晚漆黑一片的那种恐惧,眼睛不能闭,闭了脑袋里不时会不由自主冒出一些可怕的画面,所以通常她都是服用自己配制的安神药,倒在床上就能睡着。

可是每天半夜里,还是会被噩梦惊醒,不论她服用多少安神药。

然后就是陷入那种惶恐无助的情绪里,常常产生痛苦的幻觉,其实她明明知道那些是幻觉,但依然克服不了那种恐惧,明明知道是假的,依然无法自拔。

而这个时候,任何人都不能靠近她,无论男女,因为她分辨不出来,只要略微的动静就能撕段她的神经。

她消瘦的很厉害,像一阵风都能吹走似的。这种情况并非一天两天,一直是如此,在王府如此,在外面也是,只是在外面更加吃力,毕竟王府用补品供着,白日里也好休养。

在外面就讲究不了那么多,她吩咐秦柳……那个时候,她是叫纳姆的,便如她那个时候叫王珍一样。

她吩咐纳姆不要告诉别人,自己独自躲起来忍受着长夜的煎熬。

她们白天躲在车底,车底的数个鸡蛋般大小的透气孔也会穿进来光亮,提醒她,这还是个明亮的世界,她伏在透气孔之上,眼睛看着流动的路面,耳朵听着外面吱吱咯咯车轮子声,有时也能补个好眠。

但是夜晚,还是会如期而至。

后来……

那段日子很混乱,有些记忆不全,似乎某天苏爷晚上过来过,然后她……好像发了疯一样……不记得了,很混乱,清醒的时候天已经亮了,她躺在床上,头很疼,起身的时候看到房里一片狼藉。而纳姆在她床前趴着睡着了,怎么连床上的枕头被子也像是被撕烂了一样?

听纳姆说,苏爷听到她的尖叫过来,然后她发了狂,还把苏爷的手抓烂了,最后拉扯间头撞了桌子,昏了过去。

是么,已经疯成那样了,她当时很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会疯掉。

又拼命安慰自己,已经离开了,不要紧了,至少那种状态只会在夜晚出现,至少白天还是正常的。

已经到了这一步,还有什么是过不去的呢?

重新开始的机会,就在眼前!

明明她已经拼命的想要遗忘,可是身体忘不了,就算控制住自己不要去想,身体却仍然记住那份恐惧,绝望。

又是一个艰难的夜晚,她在绝望中苦苦挣扎,突然听到一阵很好听的声音,仔细听去,好像是笛声,非常温和安详,就像母亲的手,安抚的轻轻拍着自己。

她是很懂音律的人,所以也容易受到音律的感染。

正是那笛声,让她渐渐平复下来,笛声吹了一整晚,她终于累极了,缩成一团睡着了。

第二天,她们还要赶路,她躲在车底,好像听到外面有人咳嗽的声音。

之后,每晚那笛声就会如约响起,帮着她忘记恐惧,伴着她安然入眠……有一次她突然醒来,听不到笛声,就像瘾君子对毒品的渴望一般,她更加不安狂躁,直到笛声再度响起。

断断续续的笛声伴了她那段难挨的日子。

她精神太疲倦了,也影响了她的判断力,竟然一点点都没想过,是谁在吹笛,也没注意到苏爷菜青色的脸上挂着深深的黑眼圈,配上他诡异的气质,就算白天走在路上,也已经是七分像鬼三分像人了。

直到某天晚上,苏爷把她从屋子里挖出来,不顾她的反抗她的愤怒,也不顾会不会弄痛她让她受伤,仗着自己身为男子的力气,强行把她拖到了院子里。

这地方,已经是臻南的某处,是苏爷为安置她而置办的。

皎月在上,院子里清冷一片。

苏爷站在那里,身子难得的挺得笔直,竟然显得有些傲然的味道。

“你听好,这是我吹的最后一遍,我知道你是清醒的,你明白我在说什么,你不能总是逃避,你必须面对,你也能面对,如果你挺不过去,那么我只能说,你不值得我把你带出来,我只当白忙了一场。”

“已经做到这个地步了,你甘心吗?

“这个曲子……倒是对你有些效用,但只能治标,让你的精神松懈下来,却不能治本,根源是在你自己心里的,只有你自己能够解决,旁人是无法帮助你的。”

“这个曲子的名字,叫静心菩提咒,你听了这么久,也该会了吧,明天,我就要走了,这是我吹的最后一遍,你记住了,你把它给我记住了!”苏爷吼道。

苏爷那天说,只吹最后一遍,结果还是吹了一整夜,可能是连日的劳累让他气不足吧,吹的是断断续续的,却一直坚持着。

而她,坐在地上,头埋在蜷曲的腿间,泪流成河。

最后一次,我以后不会再流泪了,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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