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缓行,眼见离那茅屋所在不远,耳边却是传来有人高声吟哦声音,听这意思,似乎乃是当年屈子《天问》,这般重山长水之间吟诵此歌,的确有几分风雅味道,正要跟着吟诵一句。心里忽的一动,张良初练玄功,最宜清静,免得心神为外物所扰,这人这般大声,隐隐都有回声传来,岂不搅了张良心神?心念至此,不免便有些怒气,只是侧耳又细听两句,似乎并非是旁人,乃是那几老所发?赶忙催马前行,绕过茅屋,到了河边,就见几个老者再河边草地上或躺或坐,手中拿着的陶瓶也不知有酒没酒,人人都是醉意熏然,一人一句接口吟诵,只召平不在其中,再看张良,仍是自己离去之时那般坐姿,双目微闭,仍是依着甪里先生吩咐练习那吐纳之法!
“哦,这丫头回来了!”赵青原想悄悄过来跟几老问候一声,哪知绮里季眼尖,早是一眼瞧见,顿时大笑起身叫了一声,声音之大,震的赵青耳边都有些嗡嗡作响,转头再看张良,仍是那般端坐不动,似乎并未听见一般!召平这才从茅屋处转了过来,看着赵青笑道:“殿下这一日得了些甚么好物?”
“这四位老神仙,怎地这般大声?不怕搅了张公子心神么?”赵青见四老都是醉意熏熏,一时也未敢上去搭话,却是回头看着召平问了一句,召平也是一笑,从赵青马上将那些野果山菌之类拿了出来,翻翻捡捡,似乎颇为满意,这才道:“自殿下离去,这几老便是如此!”赵青不由皱了皱眉头,看着四老低声道:“屈子诗文大都幻丽肆意,动人魂魄,四老这般高声吟诵,张公子如何还能有个清静之时?”召平也是一笑,并不答话,知道这位公主殿下故意离去,便是怕自己性情跳脱,一旦吵闹起来,搅了张良,哪知这四老却似毫不在意张良修炼一般,心底只怕有些怨气!
“丫头你刚是说清静二字么?”夏黄公见赵青回来,早已摇摇摆摆过来,还未到得跟前,已是听见赵青之话,醉醺醺问了一句,也是看着那野果山菌,眼前忽的一亮,伸手便从其中拿出一个果子来,咔嚓一口啃去半个,连嘴边汁水都不擦去,便高声叫好,跟着便是囫囵两口,登时将一枚果子吃个干净,待要伸手再拿,就见赵青一脸阴郁之色。
“从来清静在心,其心不静,便是寂夜无声,只怕与他也是无用!”东园公几人也是听见夏黄公那一声赞叹,知道必有好物,一个个脚步踉跄过来,好似并未瞧见赵青脸色一般,又翻出几枚果子,这才瞧着赵青一哂道:“这呼吸吐纳之法,最求心静,心不静,这呼吸不均,气息不调!你当你远远躲去,此地便清静了么?鸟鸣虫叫,叶振水激,岂不是都是外物之声?他若连心静这一关都过不了,你趁早将他带去给你师父,让他另寻旁人传授便是!”一番话说的赵青也是一怔,这番道理她如何不懂,修习道家武功,心静乃是第一要务,只是张良初学乍练,难道不该有所变通么?
“不过这后生看来有些本事!”甪里先生嘴里咬着半个果子,却是看着张良颇有几分赞许之意道:“自这丫头离去,便当真凝神守意,再无半点分心,我看心静这一关,他该当是能过得去!”
“过得去?”夏黄公又是一个果子了账,低头在那一堆山货之中又是一阵捞摸,头也不抬道:“那何以午间被那大鱼一个分心,几乎气滞而死?我看还是有些难!有些难!”绮里季却是神色怪异看了一眼赵青道:“你也不看午间那一声惊呼是谁所发?依我看,这丫头若是心中有人,那公子未尝不是心有所系,被那一声所惊,在所难免,在所难免嘛!”赵青原本心中埋怨四老这般大声,搅得张良没得清静,现下听他几人说话,也知道多少有些误会,只是这四老怎地又提起那“心上有人”,似乎还暗指张良也是如此,因此才有午间那一惊之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