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瑾目光中闪过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赞叹之色,问道:“宋市尉,不知你口中的捉钱人乃是什么意思?”
宋璟如实回答道:“这捉钱人是为民间百姓们的叫法,专指那些替豪门贵胄、朝廷衙门放贷之人,想必少卿你也应该知道,京师各大衙门内几乎都将朝廷拨付的伙食款用来放贷收益,一来可以改善官员伙食质量,二来更可以为官员们谋取些许灰色收入。』2这样做乃古今惯例,倒也不觉为甚,不过这里面却成为不法商贾勾结官员,谋取利益之法,就比如说我们市署衙门,只要愿意拿出钱财放贷,铁定是一本万利获利惊人,这并非是为我们放贷的捉钱人经营手段了不起,而是他们想要借此巴结市署,以此为由向市署以及官员们行贿!”
6瑾眉头紧皱,轻轻颔沉声言道:“继续说下去。”
宋璟早就对那些潜规则深痛恶绝,一听6瑾此言,更是畅快得一舒胸臆:“这种乱想不仅仅是存在于东市署衙门,其他实权衙门,如尚书省、中书省、门下省、吏部、刑部、工部、户部通通存在,商人们凭借这些借贷暗中行贿,寻求权力庇护,而且更有甚者,如那些为朝中大员私人钱财放债的捉钱人,更会成为商贾们巴结的对象,因为能够巴结到他们,就等同于得到钱财主人的权力庇护,故而捉钱人在东市就如皇帝一般。”
闻言,6瑾良久未言,心内却升起了暗暗的苦笑。
他知道宋璟说得不错,因为就连太平公主府,也是将多余的钱财拿到外面放贷获利,这在整个大唐官场可以说是通病,是隐藏在阳光照射不了所处的阴暗规则。
但是对于这一切,他6瑾又能如何了?难道还敢将之大白于光天化日之下,叫板整个大唐官场、所有豪门贵胄,公然对抗他们的利益不成?
想到这里,6瑾不禁略是苦涩的笑了起来,郑重提醒道:“宋市尉,你我均是进入官场不久,这些话最好不要再提了。”
宋璟闻言一怔,眼眸中炙热的火焰渐渐熄灭,他摇着头苦涩的笑了笑,言道:“多谢少卿提醒,是下官蜉蝣撼树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心急口快大牢骚……”
“不,本官认为你说得很对。”
6瑾轻轻的一句话却让宋璟面露惊讶之色,只见6瑾正色言道:“我辈男儿饱读圣人书本进士及第,自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男儿有所为有所不为,面对官场乱象深痛恶绝也是在情理当中,然要当一名好官,特别是为国为民之官,均须谋后而动不可大意莽撞,否者你连自己都无法保护,如何又护佑千千万万的黎民?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刚才说所的我们现在根本无法改变,唯有假以时日进行更改。”
宋璟苦笑言道:“少卿说得非常不错,但是能够坚持到高位进行改变的能有几人呢?说不定到时候早就已经同流合污,再也没有勇气去改变一切。”
话音落点,6瑾却是轻轻一叹,眼眸中掠过些许迷茫,然而很快又被坚定之色所取代:“权力易得,风骨难求,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宋兄,可还记得我们同批进士意气风的在奉塔题名?那时候我们约定只要谁成为宰相,便将同期进士之名全都携刻在奉塔旁边的围墙上,今日在下还有一言,他朝6瑾若能入得政事堂,成为大唐丞相,必定履行今日之承诺,改变这等官场痼疾。”
宋璟直是听得心潮澎湃,特别是6瑾所说的不忘初心,方得始终之言,更是让他激动不已。
恍然之中,他似乎看到了两年前题名奉塔之时,幞头红衣的状元郎提着毛笔在围墙上挥毫留名,少年意气冠绝当代的模样。
他是6瑾,他是当之无愧的进士第一人,在同期进士几乎都还在九品之位庸庸碌碌之时,他已经贵为从四品下的太府少卿、检校东市市令,翰林院学士,更为值得一提的是,他还是国之帝婿,太平公主驸马,真正的皇亲国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