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丁市春天的风很大,但这并没有影响市民周末郊游踏青的热情。
冬天在家憋得太久,难得有这样的春和日丽,不出去走走感觉都对不起自己。
南郊公司有山有水有桃园,虽然桃花还没开,这里依然是踏青的最好去处。因为公园周边有大量的农家乐,不但可以游玩,而且还能吃上地道的农家饭。
吕庭筠对于郊游这样的事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兴趣,不过孟珂已经和几个年轻的漂亮妞约好了,说吕庭筠一定会到,为了给孟珂面子,吕庭筠也只好勉为其难一起去。
孟珂和几位年轻妞在调情打闹,吕庭筠在车上坐得无聊,于是沿着公园里的小溪一路往下走去,却看到一个小孩子也在跟着溪水跑,那水里有一只纸折成的小船。应该是孩子把船放进水里后,却又不舍得船随水流去。于是跟着一路小跑,但孩子太小,跑得并不快,他盯着溪里的船一直跑,并没有看路,几次险些摔倒。
吕庭筠赶紧追了上去,“你是要那小船吗?它要出海了,别追了。”
小男孩扭过头,头上戴着一顶印有卡通形象的小太帽,那是真正的皮肤如凝脂,吹弹欲破。只是略显瘦。并不像其他小孩那样肉嘟嘟的。
小孩看到吕庭筠,就没有再盯着小船追了,而是盯着吕庭筠看。
吕庭筠打量了一下自己,心想我没有哪里不妥啊。为何这小孩子要盯着我看?而且这眉眼之间,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吕庭筠柔声问。
小男孩子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指了指吕庭筠的头,“头发。”
吕庭筠摸了摸自己的头,心想我这头上难道长草了不成?让小帅哥如此惊讶?
“我的发型不好看吗?”吕庭筠笑着说。说完又觉得后悔,心想这小孩也就两岁多的样子,应该还不清楚发型一词是什么意思
但事实上他错了,小孩不但知道发型是什么意思。而且说了一句惊着吕庭筠的话:“你的头发变短了。”
吕庭筠的头发是三年前入狱前才被剪断的,而这个小男孩应该不足三岁,却知道他的头发曾经长过?也就是说,他在娘胎里就知道自己是长头发?
“你是说,我的头发应该是长的吗?”吕庭筠笑着问。
“是的,长头发更好看。”小男孩认真地说。
吕庭筠如遭电击,一瞬间就明白了,这孩子见过他长头发的样子,但这三年间他都在狱中,根本不可有见过小孩,所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孩子见过他长头发的样子,如果有人翻看过他长头发照片,而且还让小孩子记住了,那肯定不是翻看过一次两次,不然小孩子不可能那么容易记得他的样子。
这必然是故人之子,吕庭筠心想。
“时寒,你怎么乱跑,吓死妈妈……”
吕庭筠抬起头,看到了孩子的妈妈,一身白色休闲装,戴着一个和小男孩一样款式的太阳帽,标致的鹅蛋脸,秀美的五官,略显不拘的眼神,还有他一辈子也不可能忘得掉的泪痣。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吕庭筠看看孩子,又看看夏霁,然后盯着夏霁,就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夏霁当然知道吕庭筠眼神里询问的意思,她只是装着不懂。
这是她回到亚丁后第一次阳光下见到他,他今天没穿西服,一件白色的毛衣,一条黑色的牛仔裤,黑白的简单搭配,穿在他的修长的身上,却像是劳模一样的惊艳,阳光照在他依然白皙的脸上,让他本来冷峻的面容线条稍显温暖一些。
他依然英俊挺拔,依然帅得掉渣。三年的牢狱生活,只是让他更显内敛,却没有让他苍老,一点儿都没有。
“妈妈,叔叔的头发是短的。”孩子指着吕庭筠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对了,那天他在路上跑的时候,就已经是短头发了。”
这孩子的记忆力,真的惊人。
这句话的后半句,吕庭筠听不懂,所以他又看向夏霁。
“他叫时寒。”夏霁并没有过多解释,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吕庭筠竟然也没有多问,只是看向时寒,“时寒,可以让叔叔抱抱吗?”
吕庭筠的眼神让夏霁心痛,那是一种祈求的眼神。她从来没见过吕庭筠有过这种祈求的眼神,就算是他站在法庭上成为被告时,也没有出现过这种眼神。
他现在只想让这个叫时寒的孩子让他抱抱。为此他可以付出一切代价。
时寒看着夏霁,眼神明显不乐意,虽然是在照片上见过这位叔叔,可照片毕竟是照片,在真人面前,那还是属于陌生人的范筹,对于孩子来说,让生人抱他是很困难的。
夏霁本来也没想这么早就让时寒与吕庭筠有交集,毕竟现在还不是时候,如果有了交集,那只会让时寒处于危险之中。可是当她看到吕庭筠的眼神,她的心彻底化了。
“时寒,过去让叔叔抱抱。”
“妈妈。”时寒是懂事的孩子,但面对吕庭筠冷峻的面容,他还是不太愿意让他抱,只是看着夏霁。
“你让我抱抱,我给你折很多纸船儿,很多很多。”吕庭筠说。
“我不要,我只要那一只。”
孩子指了指溪水里被柳枝拦下的那只纸船,春天是枯水季节,水流并不急,那纸船被一根枯柳枝挡了一下,就在小角落里一直旋转。
吕庭筠二话没说,直接就走向溪水里,水深没膝,他浑然不觉,径直向那水里的纸船走去。
他连鞋都忘了脱。
其实纸船浸水后已经快糊了,吕庭筠拿到之后,小心地放在手心里,拿上了岸,放在一块岩石上,回头看着时寒,“晒一会干了,这船就好了。”
夏霁呆呆地看着他做这一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把船给你捡回来了,你可要让我抱抱哦。”吕庭筠蹲在时寒的面前,讨好地笑着。
他笑起来的时候会露出雪白的牙齿,让他看上去没有那么冷,时寒或许是能接受他这样的笑脸,看了夏霁一眼,然后走到吕庭筠的身前,乖巧地搂住了他的脖子。
吕庭筠闭上眼,感受着孩子身上传来的气息。
但时寒很快就松开了他,向另外一个方向跑去,“爸爸。”
吕庭筠转过头,看到了关浩宇。
“这么巧,吕先生。”关浩宇笑着打招呼。
吕庭筠站了起来,看看关浩宇,又看看夏霁,然后再看看时寒。
“幸会,关少。”吕庭筠勉强地笑笑。
“孩子他……他叫你爸爸?”吕庭筠脸色更加苍白,看着关浩宇。
关浩宇笑得灿烂,“我儿子,当然叫我爸爸,这有什么不对吗?”
吕庭筠眼里有明显的失落,“可他叫夏霁叫妈妈。”
关浩宇又笑,“吕先生怎么和那些人一样犯同样的错误,你也认为我太太是夏霁?可她叫齐雨,不叫夏霁。”
吕庭筠没有说话,眼前的人是不是夏霁,他比谁都清楚,别说还有那颗泪痣,就算没有,他也能确认眼前的人就是夏霁。
“孩子为什么叫时寒呢?”吕庭筠又问。
“这个嘛,随口起的,算是乳名吧,大名还没起呢,谢谢吕先生关心,我会给他起一个很好的名字。”关浩宇说。
吕庭筠脱下鞋,倒了倒鞋里的水,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失态,这不是他的作风,他以为三年的监狱生活已经让他可以沉稳得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乱方寸,但没想到这个孩子的突然出现,让他竟然忘了脱鞋就跳进了水里。
这时几个年轻女孩跑了过来,“吕先生,原来你在这儿呢?四处找你不见,那边火生好了,我们去烧烤吧。”
女孩都挺年轻的,二十出头的样子,真是最美的年华,夏霁觉得心里酸酸的,心想你倒也过得挺滋润的嘛,身边围着一群年轻女孩,还都是大长腿。
“浩宇,我们也不要打扰吕先生他们了,走吧。时寒,让爸爸抱上你。”夏霁不动声色地说。
关浩宇弯下腰,将时寒抱起,时寒一看着吕庭筠,最后还是伸出小手挥了挥:“叔叔拜拜。”
“时寒拜拜。”吕庭筠愣愣地看着关浩宇抱着时寒走开,眼里是深深的落寞。
“吕先生羡慕人家有儿子了?那你也可以生一个啊,你这么帅,要找个美女生孩子,那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一个女孩调侃道。
也不知道孟珂从哪里约来的女孩,竟然连堂堂的亚丁第一败家仔关浩宇她们都不认识,自然也不知道吕庭筠的过去,更不认识夏霁,只是觉得这短发的年轻妈妈很漂亮。
关浩宇看着夏霁眼里的不快,心里也叹了口气。
“你也看到了,他现在过得很好,他那样的人,就算是一无所有,身边他不会缺女孩子,而且还都是年轻漂亮的。”关浩宇多少有点挑拨的意思。
“没想到他喜欢那种叽叽喳喳的小女生,看来品位也会随着年龄而改变的。”夏霁心里确实有火。
“人都是会变的,也或许人都有多种性格,人家都以为我是纨绔少爷,可谁知道我会对你如此用情?人都以为吕先生是正儿八经的青年才俊,是正儿八经的人,但或许他其实背后其实是个喜欢小女生的人也不一定。”
“浩宇,你这是不是有点背后说别人坏话的意思了?”
“靠,我就随口说说,你还护着他,真让人生气。”
“你别当着孩子说粗话,会教坏他的!”
整整一天,吕庭筠都魂不守舍。
一直到第二天周一,吕庭筠都还没有从那个孩子的事件中走出来,和胡振邦说话的时候,他也总是走神。
“你怎么了?完全不在状态?你在想什么?”
胡振邦坐在办公桌后面,居高临下去看着坐在商用沙发上的吕庭筠。
“啊?什么?”吕庭筠这才回过神来。
“我在跟你说话呢,你神游到哪里去了?”
“哦,我听着呢。”吕庭筠说。
“你听着?那我说了什么?”
“你说问我在想什么,当然在想公事呗。”吕庭筠说。
胡振邦摇了摇头,其实他很想发火,但他现在还依赖于吕庭筠扶持他上位,所以他得强忍不满,尽量用不太生硬的语气和吕庭筠对话。
“我正要和你说的也是公事,那个新能源项目我们争取过了,你说我们能拿到,但金鑫并没有要放手的意思,还说我们想都别想,你的情报是不是有误?”
“当然不会有误,吕总,你在这行混了这么多年了,常识应该还是有点的吧,那么大的项目,人家会说让就让?人家当初争取这个项目的时候,可没是花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的,能轻易就拱手相让?”
胡振邦这就不解了,“那要如何做?你不是说能拿到的吗?”
“我是说能拿到,可是我没说能轻易拿到啊,能拿到和能轻易拿到还是有区别的。”吕庭筠轻描淡写地说。
“那到底要怎样才能拿到?”胡振邦急了。
“据我所知,金鑫的最大控股方是鼎盛,对了,我以后说鼎盛,你就知道是现在的长宇好了,鼎盛现在多重危机,自顾不暇,对金鑫的控制力也就越来越弱,现在金鑫有点各自为政的感觉,而且很多高管贪财势利,对于公司的利益反而考虑得较少,你只要搞定那些高管,那项目当然也就是你的了。”
“那要如何搞定?”
吕庭筠笑了笑,“胡总,难道你真是第一天入行不成?你这么折腾,所为何事?不也是为了名利二字,名你给不了人家,当然只能予利了。”
“你是说,让我给他们钱?”
“难道人家会要你的人?”
胡振邦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踱了两步,“这不是商业贿赂么?这可是犯法的。”
“如果胡总有其他更好的办法,那用不犯法的方法当然好。”吕庭筠说。
“可是我也没有那么多钱去行贿啊,你知道我家里的财政大权都在那婆娘手里。”
“我只是随口一说,难道胡总真的要搞商业贿赂?”吕庭筠笑着说。
“吕庭筠你耍我呢?这不是你的主意么?现在你又问我是不是真的要这样做?你什么意思呐你?”
“好吧,那你就去做,不过这可不是我的主意,是你自己的决定。”
“可是我没钱怎么做?”
“没钱只有几种途径可以解决,第一当然是去赚,第二就是偷,第三就是抢,第四就是骗,您是有身份的人,这些都不太适合你,赚又来不及,只能去借了。”
“向谁借,要借多少才够?”胡振邦问。
吕庭筠偏着头想了想,“那些高管都是年薪上百万的人,小数字肯定是搞不定他们的,所以得动大招,你要搞定那些人,没一千万肯定是不够的。”
胡振邦一听就跳了起来,“一千万?这么多?”
“一千万还多?连辆限量版的豪车都买不到还多?你要是坐拥长青集团,那你的资产都是亿计算,会在乎区区一千万?看来胡总还是穷人思维啊,可就算是穷人思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样的道理那也应该懂吧?”吕庭筠一脸的不屑。
胡振邦被鄙视得有些恼火,“什么穷人思维?我当然懂得这个道理,就算舍得孩子,那也得有孩子去舍得才行!”
“只能借,胡总有房产或者其他什么的固定资产可以作抵押吗?”
“当然没有,房车和一切值钱的东西都是在那个婆娘的名下,我拿什么抵押?”
“那只能走民间借贷了,上次你借钱的那家应该还可以再借给你一些,毕竟你好歹也是个大公司的副总,再借几百万应该没问题。”
“那可是高利贷,还不上后果很严重的!”胡振邦说。
“我知道后果很严重,所以我要你慎重考虑啊,现在的情况是这样,如果没有钱呢,就拿不到项目,拿不到项目,你就很难出彩,不能出彩,就不能上位,不能让位,你要掌控集团那就是空想,so,钱还是第一重要的。”
胡振邦绝对是一个机会主义者,他当初为了上位可以和夏霁分手,现在为了上位,让他借钱他当然会同意,吕庭筠早就料到了这一点。
“我还得考虑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