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海正在诡笑时,忽有人来报:“城外来了三百多修士,要见将军。”欧阳海心中默默道:“终于来了。”他挤了挤眼睛,催出两行热泪,脸上带着悲戚,急出城来看。
紫金圣母将八子的魂灯摆在紫金洞,只知道老五和老八已死,还不知剩下六子的情况。她心里担忧,等得急躁,正要出手攻城。忽城门大开,拥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身形清瘦,二目细长,留着三撮细胡,叫道:“来者可是伯母?”紫金圣母气他召儿子与道门为敌,因此丧了性命,十分厌烦,冷声道:“谁是你伯母?”欧阳海道:“小侄长与八位哥哥谈论,八位哥哥常提起您,说您银发剑眉,怀抱紫金柄的拂尘,喜穿紫衣;性情桀骜,法力无边,怀有英雄气概,胜过世间多数男子;身旁常有一女子,身穿彩衣,左右不离。故小侄一见您,便知道是伯母您来了。”紫金圣母听他说得乖巧,脸上没了冷意,温和问:“听说八子在此,怎不来见我?”欧阳海低头道:“小侄不敢讲。”紫金圣母脸色又转冷,喝道:“说!”欧阳海张了张嘴,没说出一个字,反而翻身下马,跪在地上嚎啕大哭。紫金圣母心里早有准备,但仍伤心欲绝,竟驾不住风,身子一歪,从空中掉下。彩云在她身后,手疾眼快,连忙追上,扶稳圣母。圣母定了定心神,咬牙道:“带我去看他们!”欧阳海应了一声,在前引路,边走边哭。紫金圣母带着三十六洞人马紧随在后。
到了灵堂,紫金圣母到棺前一看,顿时心如刀绞,大叫一声,昏倒在地。彩云急忙渡过一股真元,助圣母平复了气血。圣母悠悠转醒,想起八个儿子的惨样,又簌簌地哭了起来。欧阳海命人合上棺盖,上前道:“伯母,八位哥哥您已经见过了;如今天热,当早早入土。”紫金圣母看着欧阳海,突然甩动拂尘,缠住他的脖子,恨声道:“小贼,你当我看不出你的诡计?”欧阳海被勒得面色通红,断断续续道:“什么诡计?”圣母道:“你邀他们送死,好激我出山对付道门。”欧阳海听了顿时露出委屈,流泪哽咽道:“伯母,您错怪了!请松一松拂尘,容我分辩。若我说的无理,你杀了我我也无话可说;若有理,你误杀了我,岂不让八位哥哥寒心。”圣母松了松拂尘,冷声道:“说实话,若敢骗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欧阳海喘了会儿气道:“十多日前,道门与我对阵,说:‘天下道法神通,唯道门最高!’十分嚣张。我气不过,便回道:‘你们道门阵法如何?’道门道:‘天下阵法,唯佛门的《寂灭轮回大阵》,魔教的《四凶摄神戮仙大阵》’能与道门抗横,其余阵法皆如草木,可一剑而平。’我想起八位哥哥的《八方灭绝大阵》有鬼神莫测之威,数百年无人可破,有心要与道门较量一番,便道:‘我知道八人,布一阵法十分厉害,你们可敢破阵?’道门道:‘有何不敢?教他们来摆下,就在两军阵前破之。’我说:‘请他们来有些困难。’道门道:‘有何困难?’我说:‘他们与道门无仇,若布下阵法,道门破不了,伤了和气;道门破了,恐伤了他们性命。’他们怎么肯来?’道门道:‘你请他们来,若破不了,我道门视他为上宾;若破了,绝不伤他们性命。’我问:‘当真?’道门道:‘道门说话从不食言。’我想道门是正道的领袖,定不会说谎,于是回营召了八位哥哥前来帮忙。”紫金圣母问:“既如此,八子为何丧命?”欧阳海悲愤道:“八位哥哥布下大阵,我请道门观阵,道门看过,言三日后破阵。三日过后,道门先来破八哥的阵法,没想到他们破阵时看上了八哥的宝物,动了贼心;便在破阵时下了黑手,将八哥压作了一滩肉泥。八哥死的惨啊!”紫金圣母身形颤抖,伸手抓过一个侍卫,使用摄魂大法问:“他说的是不是实情?”当时欧阳海与位正说话时两马不过一丈,离两边大营都远,军士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见到金无散被三石砸为肉泥,便迷迷糊糊道:“是······是的。”紫金圣母推开侍卫,寒声道:“继续说。”侍卫被摄魂,觉得似晕船一般,忍不住在旁边吐了。欧阳海看了他一眼,皱了皱眉,继续道:“我见道门下了死手,便教哥哥们不要比了。哥哥们见老八惨死,都红了眼,要为老八报仇。我拦不住,又比了一场。老五为了报仇,祭了自己,也杀了道门一人。”紫金圣母又摄来一名侍卫,用上摄魂大法问:“他说的对不对?”侍卫呆呆答道:“对!”紫金圣母将他扔在一旁,其余的侍卫见了都浑身发颤,战栗不止。欧阳海道:“我见死了两位哥哥,怕再有损失,急急鸣金收兵。道门折了一人,也收了兵。回到营里,六位哥哥伤心欲绝。我劝哥哥们撤了大阵,莫在争斗,早回山林,也不要想着报仇之事。六位哥哥低头不语,也不说争斗,也不提回去,只喝闷酒;我劝不动,心里也伤心,便同他们饮了一夜。”欧阳海神色变得狰狞,恨声道:“没想到道门得势不饶人,第二日又来叫阵。八位哥哥是火爆的脾气,哪里肯服软?一齐摆阵迎敌。我苦劝不住,几番争斗下来,哥哥们都被杀了。伯母说我用八位哥哥的死引您出山,我哪里用得着呢?我欧阳世家屹立数千年不倒,门中高手无数;其余世家亦暗助我们,天下的散修也来投靠。有没有伯母又有什么区别呢?伯母如此说我,真让我心寒,让死去的哥哥们心寒啊!”欧阳海说完,泪落如雨,泣不成声。紫金圣母见他哭得伤心,心也软了,但仍不相信,摄来三名侍卫,用摄魂法问:“他说得是否属实?”三名侍卫浑浑噩噩,也不说是,也不说否。欧阳海在旁边哭得更加伤心。紫金圣母见了,听他一口一个伯母,动了母性,便放开三名侍卫,温和道:“既是道门倚势欺人,明日便开兵见仗,与他们见个高低。”欧阳海渐渐止住哭声,擦把眼泪道:“全听伯母吩咐!”遂葬了泯山八圣,请紫金圣母及三十六洞人马在城中安歇。
次日,两方齐齐擂鼓出战,在威州城前摆下阵势。紫金圣母身后跟着三十六洞洞主,三百金丹列立两旁,数十员战将随着,十分威武。位正催马到阵前,高声问:“来人可是浮屠山紫金洞紫金圣母?”紫金圣母看了彩云一眼,彩云出阵道:“正是,你是何人?”位正道:“道门灵隐峰真传弟子、永宁国丞相、征北将军、三军统帅位正是也!”彩云哧笑道:“你讲了这么多,其实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道门的真传弟子像你这个年纪,那个不是出窍、分神的境界?你不知羞臊,你师父替你羞臊,道门替你羞臊。还不快快回去,找个中用的来答话?”位正道:“我修为境界虽不高,但身份地位显赫,不像你做个奴才,以下欺上,目中无人,礼仪全无。让人见了,莫不暗笑紫金圣母管教不严,没有家法礼仪。你还在此猖狂,真是不知羞臊为何物!”彩云素来伶牙俐齿,哪受过如此的欺辱?将要开口大骂,身后紫金圣母喝道:“回来!”她只好瞪了位正一眼,乖乖回去了。位正道:“请紫金圣母出来一见。”圣母催马出列道:“我便是,你有何事?”位正正色道:“听闻紫金圣母坐镇紫金洞,威震浮屠山,神通广大,其英雄气概胜过多数男子。银发剑眉,十分英明,今日为何受小人挑拨,在两军阵前抛头露面?”圣母问:“古有三大恨,是哪三恨?”位正道:“灭国之恨;杀亲之恨;夺妻之恨。”圣母道:“有此三恨不报,可称为人?”位正道:“不可!”圣母道:“道门杀我八子,我今为报仇而来。”位正道:“恕我直言!泯山八圣不识天数,助纣为虐。我道门为正道大义,如此做也是迫不得已。”圣母问:“何为正道大义?”位正道:“天下百姓所共求,便是正道。我道门此次北征,上顺天意,下合民心,代表的便是正道大义。欧阳世家以神通欺天命,压迫四郡百姓多年,难道圣母要助此不义之贼?”紫金圣母被他说得心动,生出犹疑。欧阳海在后面看着,心叫不好,急催马出阵道:“好个正道大义!可惜嘴上一套,手上却是另一套。你们耍手段杀了我八位哥哥,今日又在此巧言狡辩,是欺天下的人如泥塑一般,任你们拿捏不成?”紫金圣母被欧阳海言语巧激,又想起八子死时的惨样,生起恨意,也不管什么对与错,一心要报仇雪恨。她将拂尘一挥,冷声道:“退下,我不与你出手,教你的师兄们上来。”位正还要再讲,紫金圣母将拂尘挥动,三千银丝飞至,位正急忙躲过。可怜大黑马无知无觉,霎时被斩为两段,喷出热血,倒地而死。位正知劝不动,长叹一声,转身飞回阵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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