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装作没听见,一边往厨房走,一边给他下定论:“我算看出来了,你这人最爱的还是你自己,万一哪天地震了,估计你第一个冲出屋子,根本不会管我们娘俩。也是,老婆如衣服嘛,没了还能再找,我理解。”
洛新追出来,拉着我要跟我理论:“不好这么下定论吧,你这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啊?”
我说:“好,我再问你一次,如果家里只有一碗饭了,我、儿子,还有你,你给谁吃?”
他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我吃了。”
“你看!”
“不对吗?我吃了,才有力气出去赚钱,养活你们娘俩啊!”
“万一我们没等你赚到钱就饿死了呢?”
“你这就钻牛角尖了。那我给你吃,我跟儿子饿死,你忍心吗?”
我摇摇头:“不忍心。但我不会像你这样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啊,我首先想到的是儿子,我想给儿子吃。”
“儿子这么小,给他吃了这一碗,下一碗在哪呢?”洛新一本正经地教育我,“所以,我吃了,出去赚钱,赚了钱,咱一家都不用饿死了,这是最好的办法。我是现在,儿子是未来,没有现在,哪来未来?”
“你是现在,儿子是未来,那我是什么?”
洛新笑笑:“这个,自己体会。”
我体会了半天,得出一个结论,询问洛新:“我是过去?”
洛新不肯定也不否定,还是笑笑。这笑在我看来就等于肯定了,我怒了,一跳而起,抱住了他的脖子:“好你个陈世美,这就把我当过去式了,是不是有异心了,从实招来。”
洛新大呼冤枉:“我什么也没说啊?”
“你还什么都没说,就差把黄脸婆三字挂嘴边了。”
我用尽九牛二虎之力要把洛新撂倒,好让她知道老娘就是传说中的新世纪女性: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的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斗得过小三,打得过流氓。
可是洛新地盘相当稳固,我怎么都撂不倒她,我整个人都爬到他身上了,他还是站如松。两人激战得正酣,全然没发现果果已经站在旁边,仰着圆圆的小脑袋看着我们。
“妈妈,你跟爸爸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呀?”
“你们在打架吗?”
“没有,我跟爸爸在玩游戏,骑大马的游戏。”我拍了拍洛新的肩膀,“是不是爸爸?”
洛新就势把我驮在了背上:“没错,我跟妈妈在玩起大马。”
果果兴奋了:“骑大马,我也要玩。”
说着,张开双手朝我们跑过来。
洛新蹲在身,说:“你爬到妈妈背上,爸爸把你们都背起来好不好?”
“好啊,好啊!”
我不干:“太危险了。”
正要从洛新背上下来,洛新抓着我的双腿就是不放。那边果果已经爬上了我的背,抱着我的脖子,我急忙一手抓住了他的两只小手,一手圈着洛新的脖子。
洛新从地上站起来费了点力气,但很快就显得游刃有余的样子:“准备好了我,咱们要起飞了。”
果果在我背上咯咯地笑:“好玩好玩,爸爸带我们飞了!”
“大婶,大婶!”阿九拍了拍我的肩膀,“到了,下来了。”
我这才发现黑风已经着陆,大家都站在黑风身边,黑风还蹲在地上,等着坐在它背上的我从它背上下来。
我感觉眼睛水汪汪的,脸色凉凉的。一定是刚才不知不觉流泪了,急忙装作被风吹得难受,揉了揉眼睛,从黑风的背上跨了下来。
“大婶,你哭啦?”阿九看着我的眼睛问。
我当然否认:“哪有?”
“那怎么眼睛红红的?”
“风吹得难受。”
阿九点了点头:“上面确实风比较大。”
我很为自己脑子难得反应这么快而高兴,这理由找得很妥当,阿九没有怀疑。我倒不是怕阿九知道我哭,主要很怕别人用同情的目光注视我的,这会让我很不自在。见阿九不再关注我,心里略微松了一口气,一扭头,正好接触到丁宇的目光,那双高深莫测的眼睛就这么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仿佛在说:“我知道你在说慌,我知道。”
我朝他尴尬地笑了笑,向他做着重要说明:“我没哭,真的。”
他转过头,看着脚下的峡谷。原来我们站在一处山崖上,下面的一个很大的山谷,山谷中一条溪流,两旁绿树成荫,古藤缠绕,雅韵幽栖。一群群奇珍异兽成往来穿梭,鹿鹤唳鸣,怡然自得,
“我们会回去的,一定会的!”
丁宇的声音就这样传进我的耳朵,像是从这寂静的山谷传出的一道回声,明明是飘渺的,捉摸不定的,飘荡在耳边时确实那么坚定,仿佛家就在眼前,我们离它只有一步之遥。
我心里一直有一种恐惧,不是怕回不去,是怕回去了,已经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