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探出头朝来时的路看了看，烛火幽暗，忽明忽灭的亮在地牢里。有风吹过，带的灯火蓦地一暗，光亮起时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牢中。滚边银丝刺绣繁复纹案，将来人衬的果断刚毅。心中一惊，竟然是洛峰。</p>

见他朝地牢走去，我提步跟了上去。</p>

哗啦啦一阵链响，铁索的木门被打开。灌入的冷风将挂在墙上的油灯吹的一凛，灯火昏沉沉的亮起，牢里的人闻声缓缓抬起头。我惊得退了半步，这人还是那时明媚娇娆的白灵娆么？</p>

铁索的链子将她挂起，嫣红的血凝固在锁铐周围，血腥味中夹着隐隐的铁锈味，弥漫在阴暗的地牢里。双腿无力的摊在地上，所有的重力全部压在铐住手的手铐上，原本的皓腕已经勒成了淤青。青丝散下，脸色惨如纸白。唇角有暗红的血迹，豆大的汗珠滚过脸庞，黏住垂在额前的头发，看不清面容。青丝藏住的后面，露出一双漆黑的眸子，盯着眼前的人。</p>

世人都喜欢女子柔若无骨的样子，以前每每听人形容时，我觉得那女子一定美到了极致，可如今见到这样的白灵娆，心中却犹如翻江倒海。</p>

洛峰黑色刺绣的靴子踩过森然可怖的石阶，踏出窸窣的声响，信步来到她跟前。灯火幽暗，低头看了一眼面前的人，语气平缓：“白姑娘，我来看你了。如何？这里的人可有怠慢姑娘？”</p>

一翻含蓄实在听不出是什么情绪，像是两人大街偶遇，彼此客套的打个招呼，寒暄两句无关紧要的客套话。</p>

白灵娆本是垂着的头，微微上扬了些。身子的重量完全压在手上，手上的锁铐已勒入了肉中，稍稍动一下寒铁便入肉一分，若是仔细听能依稀听到铁铐磨骨的声音。即便她不说，我也知道她做这个动作是有多难。可她只是微微皱了皱眉，依旧未停下来，将头抬到可以与他平视的高度才停下。</p>

我想这姑娘真是傲气，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也依然不输气势。</p>

她盯了他好一会儿，良久，眉眼弯弯：“牢中清静，连看守的人也不曾为难过我，灵娆还要多谢大人为小女子找了这样一个地方。”</p>

重重的喘了一口气，似是引到了痛处，又重重咳了几声，扯的链子哗哗直响，在牢中传开，显得有些刺耳。良久，她才续道：“这地方清静，也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想通了一些人。”</p>

洛峰饶有兴趣的模样：“我知姑娘一向聪慧，比不得寻常的女子。”目光锁在她脸上看了许久，淡声道：“不知姑娘想通了什么？”</p>

她头微微偏了些靠在左臂上，似是累极了，垂目看向灯影斑驳的地面，笑了笑：“想通了这世间的人为何拼死拼活都要争一个名利，争一个名满天下。其实不是要争，而是逼不得已。这四个字犹如人生，人之为人，是因为手中握了太多东西，这些东西你放不下，也放不得，只好拿在手里。生不易，死亦不易，世间事，最难莫过于选择，舍得就好。”</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