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成亲了,听媒人说,那是个大家闺秀,温柔贤淑,与我家门当户对,和我更是郎才女貌。”
我曾经听他抱怨过很多次,家里的长辈要他“先成家、后立业”,他硬是把那些媒人全部拒之门外。
他终于成家了。我莫名地,有些感慨。
那晚他没有出席酒宴,一直在树下坐到后半夜,最后被他母亲找到了,又是好一番劝说,被拉走了。
风吹得我飒飒作响,我仰望着天。我已经可以稍微看到一些墙外的景色了,常常都是车水马龙,商人来往。
看到那些人在街巷相遇,拱手作揖却在心里盘算着利益时,我总是忍不住想起那个少年人藏着沮丧的脸。
“你看这是我的孩子,将来……将来他会继承我的家业……”
少年人已经成长为青年人,但我已经长得比他更高。他背对着我,看着墙,或是在看更远的地方。
更远的地方,青山绿水,一对苍鹰在空中盘旋……
我摇晃着树枝,只能为他撒下一点点阴凉。
春夏秋冬,他渐渐变得话少了。不过,他把后院修葺一新,在树下做了一张石桌,时常独自来喝茶、下棋。
有时候,他会带上妻子和孩子。那真的是一位温柔贤淑的妻子,总是把他和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她的笑容里总是透着理解与包容。
和那些商人相比,看到她的笑容便如沐春风。
后来,他也像他的父亲那样,为他的孩子斟酌亲事,斟酌何时将家业交托。
他也日渐成熟。
直到某一天,他提着酒壶独自在后院落泪,一直喝到伏在桌上再也撑不起来。
他一身麻衣,在秋风里有些单薄。但是,他的妻子却没有来为他盖衣,也没有来劝他回房。
我越长越大,来后院的人,又变成了一个少年人。
我第一次认识到,这就是死亡吗?
死去的人变成一块薄薄的牌位,在祠堂里占据一个只属于它的位置;而活着的,心里从此空缺了一个无法弥补替代的位置……
我感觉到脸上有泪水划过,然后又有人轻轻地擦拭掉。
“阿佐……”
“是,我的主人。”
我睁开眼睛,果然眼前又是那双漂亮的琥珀眼眸。
“咦?”我撑起身子在周围寻找,“那把剑呢?”
佐岸依旧温柔的看着我:“那东西暂时由吾来保管,对现在的主人来说,它太危险了。”
我有些不服气,但我知道我从来都拗不过佐岸。
“那个周齐呢?”
“多亏了主人,他已经回到了该去的地方,那孩子也已经恢复健康了。”
佐岸说话总是这样中规中矩,他不想告诉我的事,从来都不会多透露半个字。
“阿佐,‘左岸’是什么?”
“是吾啊。”
我无奈,看着一本正经的佐岸,心道“果然”……
“如果主人您想起来了,便不需吾来解释了。吾去准备午饭。”
不给我任何继续询问的机会,佐岸说完话就关上了门。
想起……什么来?
像一滴水,悄无声息地滴落在水面,然后涟漪悄无声息地泛开。记忆模糊地铺展,是一种让心麻痒的感觉。
我伸手抚摸右眼,你们想让我……想起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