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庆功之宴(1 / 2)

 江阴。

在灯火通明的明伦堂内,摆着数十桌的酒席,江阴里所有的士绅一起倍席,宴请劳苦功高的高字营将士。

其实入城的只有高旭以及史必达为的数十名亲卫。

小石湾上大战方休,繁杂的战后事务使得大多数人无法脱身。何常的脚夫营驻扎在易主的君山大营。面对君山大营堆积如山的军粮辎重,一直穷惯了的脚夫们可谓一夜暴富。但何常是个守财奴,他执意封存着所有的物资。

君山大营内关押着将近五千的绿营降兵。对降兵的招抚工作,高旭全权交待给鲁无巧和罗子牛。又壮又矮的罗子牛敢于冲击白甲兵的阵营为兄弟报仇,他的忠义武勇得到高字营上下的认可,也取得了高旭的信任。

徐玉扬部则是驻扎在小石湾上,他是彻头彻尾的好战分子,正大肆地招募着江阴豪杰,用以充实他的疯子营。要他在明伦堂上与那些士绅老爷入宴,他宁愿在小石湾上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泄他那旺盛的精力,做个快乐自在的山大王。

而最为忙碌的是徐鸿,统计高字营的战利品,以及士兵的伤亡。在高字营所有的将领之中,他的作战风格也最为中庸。他或许攻不如徐玉扬,守不如何常,但难得的是他能攻守兼备。这得益于他那沉稳的性格。正因为此,高旭把最为看重的火枪营交给他,甚至于战后事务都由他处理。

虽然高旭筋疲力尽,并不想入城应酬,但江阴城民盛情难却,而且江阴又是高字营的基石,取得江阴人的支持对他的事业至关重要。

作为今晚当之无愧的主角,尽管众人一致请高旭主座,高旭自然不肯。作为后辈,虽有薄名,但与在座这些历史上江阴之战中的英烈相比,高旭完全没有自得的心思。

最后,一直被奉为江阴主事的陈明遇仍然主座,高旭在陈明遇的右落座,左却是训导冯厚敦。高旭这旁的右以下却是阎应元、江阴冲锋营主将季从孝、东门守将武举人王公略、以及南门守将汪把总这些武将。冯厚敦左以下则是江阴城内有名望的文士书生,诸如贡生黄毓祺、中书戚勋、庠生许用、孝廉夏维新、以及那阎小玉的夫婿陆楷等人。

能坐在阎应元的上,高旭虽然有点不自在,但凭着他如今的实力,无论阎应元如何看待阎门之祸,高旭有足够的自信应对。尽管这阎应元长长的细眼里不时闪着洞察入微的精光,但高旭知道他是个顾全大局的人。一个在关键时刻能挺身而出领着七万城民抗击二十多万清兵的人,一个能写出“八十日带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这样豪迈诗篇的人,高旭完全相信他的人品。至少,在第一次入城时,阎应元的隐忍给了他深刻的印象。

第一杯酒,高旭与在场所有的人一样,倒在地上,致敬那些死去的人,那些抗击清兵而死的留不留头的英烈。

当众人举着第二杯向自己致敬的时候,高旭神色略作惶惶地起身道:“这第二杯酒,应该致敬那些血战余生的人。要是没有江阴子弟兵的热血奋战,谈何能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阎应元听罢,拍桌而起,举起酒杯,一口饮下,大声道:“说得好!驱除鞑虏,恢复中华!”

高旭也是一饮而下,喝罢,看着阎应元,脸上皆是真诚之色,轻声道:“阎大哥,以往之事,小子难辞其咎,望大哥看在国族危难之时,让小子以待罪之身,全杀虏之志。”

阎应元听罢高旭的话,细眼里一时之间皆是复杂之色,但他也是果决之人,只是言道:“好!”

这个“好!”字当中虽然隐含着无尽的苦涩,却有一股一字泯恩仇的大丈夫气概。

高旭心神一振,亲自倒上一碗酒,立起身,先是那阎应元敬了敬,然后是陈明遇、冯厚敦在场之人,慨然道:“小子以往识入歧途,虚度年华,枉活了二十余载。自从一入江阴这个忠义之乡后,正是您们那留不留头的决心,感召了小子浪子回头金不换,正是您们那十万百姓十万兵的众志成城,让小子明白,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为国为家,小子义不容辞!所以,小子敬诸位一杯,敬诸位悍卫我汉人尊严的风骨,也敬诸位胸怀中的浩然正气!”

高旭这番话算是向众人交待了以前那个花花公子高大少被自己附体穿越之后的变化,是因为忠义的感召。虽然有点强词夺理,但谁在乎呢?高旭的敬意激起了在场江阴士绅强烈的自豪感。

训导冯厚敦是个老学究,他立即掀出高旭话中最精华的那句,只见他一拍桌子,大声叫道:“说得好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当浮一大白!”

以冯厚敦的博古通今,他认为阎应元挑出高旭那句说得好的“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其实谈不上好,不过是拾明太祖朱元璋牙惠。朱元璋反抗蒙元的檄文中,说的就是“驱除鞑虏,恢复中华”。而高旭不过是改了一个字而已。但这句“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着实让训导老学究冯厚敦惊艳。

如果高旭知道冯厚敦的心思,肯定很汗颜,这“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可是顾炎武说的,而顾炎武现在就在昆山呢。

其实高旭多虑了,顾炎武在《日知录》说的是:“保天下者,匹夫之贱,与有责焉耳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语意出自于顾炎武,但八字成文的语型则出自清未梁启。如果顾炎武在场,也只会以为是英雄所见略同而已。

一直在未座倾听的陆楷也是击掌附和道:“是啊,说得好啊,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驱逐鞑虏,恢复中华!”

陆楷可是名副其实的书呆子,不过,这次倒没有在夫人阎小玉的押送下进入明伦堂。相较于上次,他明显少了些许临场的局促不安,多了几分镇定自若。高旭闻声微笑地看着激动得满脸通红的:“陆兄,过奖了。”

陆楷举起酒杯道:“高兄文武大略,在下佩服。”

陆楷说罢,略作深思,突然又道:“高兄,在下有一提议,不知可否相告。”

高旭笑道:“陆兄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