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斜阳如血(三)(2 / 2)

高旭抬头起,望着斜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道:“二百七十多年前,蒙古人入侵中原,把天下人分为四等,而汉人是最低等的。大家知道看看拉着辎车的驴子,在那时,汉人的身价等同驴子。蒙古人杀一个汉人,有钱的顶多赔偿一头驴子,没钱的就什么都不用赔。如今像蒙古人一样的异族——满清人又入侵我们的土地,残杀我们的妻少,他们会把我们这些汉人当作什么?你们应该听过满清人残酷的跑马圈地和投充,他们不会把我们当成驴子,他们会把我们当成连驴子也不如的奴隶。”

“我们得扪心自问,我们的身价该值多少?即使在蒙元时期,我们汉人虽然处于水深火热之中,还能保持着冠汉服,但是满清人却要我们剃易服,像只猴子像个小丑一般活着。想想吧,满清刚刚入主中原,我们就连想留住冠的自主都没有,一旦让满清坐稳了天下,我们到时候能剩下些什么?!到时候,我们什么也不剩了!我们汉人自诩以孝为大,但是正如酸菜所言,我们死后有何有脸面着一只鼠尾辫子面对我们的祖宗!”

高旭停下了激昂的嘶喊,他看着了楚胖子那些常州混混们的羞愧和自责,看着了薛一刀这些家破人亡的北方人眼眶里升腾起的仇恨和血性。

高旭又道:“同样在二百七十多年前,明太祖出身贫寒,雄才大志,带领天下汉民把蒙古人赶到了关外,还了我们汉人的一个朗朗乾坤。而在二百七十多年后的现在,我们怎么能又眼睁睁的看着异族满清夺走我们的江山。或许你们会想,这个江山是朱家的,明亡清兴不过是换代而已,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满清人不过十几万人,他们要坐在我们数千万汉人的头上,就好像坐在火山口上,他们会以最毒辣的手段压制我们,他们会禁锢我们的思想,把天下汉人变得一具具行尸走肉,只有这样,他们才安枕无忧。我们汉人不是亡国,而是亡了整个天下。”

“你们或许害怕清兵势大,但你们有没有想过,清兵入关不是因为清兵强大,而是因为朝廷的积弱、腐朽和党争,最坚固的城池总是被内部攻破的。居高位者勇于内争,而却于外敌。如果不是朝廷**无能,如果不是被李闯攻破京城,如果不是吴三桂洞开山海关,清兵怎么能长驱直入,满清小皇帝怎么能能不费吹灰之力坐了紫城的宝座?再看看咱们的大明弘光朝廷坐拥江南半壁江山,除了史大人屈指可数的几个忠臣,包括我们,人人皆是醉生梦死之辈,清兵一到,都降了。在后蜀时就有个花蕊夫人骂道:十四万人齐解甲,宁无一人是男儿。可如今江南数十万明军齐解甲,这个天下还有男儿么?”

“想想我们唐汉时期的荣耀,想想西汉名将陈汤那句犯强汉者,虽远必诛的豪迈。东虏鞑子已经占了我们的京城,霸占了我们的妻儿,剥夺了我们的衣冠,他们不再肆虐在关外,他们已近在眼前!我想问你们——我们这般苟且偷生,是活得比驴子高贵,还是比猪狗聪明?我们倒底还是不是一个男人!到底还是不是一个汉人!!”

近千辎兵静静地立着,在高旭的慷慨激昂之下,那些常州地头的混混们没有像刚才那般躲避高旭的视线了,迎着高旭坚定的目光,每个人的胸膛起伏着,喘息着,在爆的前沿中沉默着。胖子也是抬起了头,高旭的话虽然声声入耳,但他却是没有看着高旭,而是学着高旭仰望着西沉的斜阳,脸上那轻浮与畏缩的神色却是没有了。

高旭最为期望的刀瞎子薛一刀却是低着头在想着什么,站在他周围的一群北方人虽然被高旭激得满腔热血,但他们素来以薛一刀为,都在等薛一刀的决定。这些北方人的目光时而看看站在辎车俯视而下的高旭,时而看看低头深思的薛一刀,神情之间似乎迫不及待。

不管如何,高旭的话声落下,现场死一般的沉默。

不在沉默中爆,就在沉默中死亡。这句话就是现时最恰当的描述。

高旭等待着。

但高旭等到的却是一句让他抓狂的叫喊:“我不是男人!”

只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角落中倏在响起,在沉默的斜阳之下,狭谷之中分外刺耳。正当一些被高旭鼓动得热血沸腾的辎兵们齐齐地望向出声音的角落,个个怒目相向,心中暗想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人,真是太无耻了。而高旭只觉得双脚软,几乎差点从辎车上跌下来。自己的一番苦口婆心,换来的却是这种境地。他的心底不由泛起一丝苦涩。

当众人看着数人从角落处向高旭站立的辎车方向挤来,领头的正是刚刚宣布自己不是男人的无耻家伙,正当人们要愤怒得几乎要拳脚相向的时候,但看清对方的脸,却是一片愕然地避开两旁,竟是让对方径直走到高旭的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