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来干涉我的工作，要是你来，你就完了听见了吗你就完了不过别弄错，见到你我很高兴，我已经解放了我自己，这正是我想要的，把你摆脱掉，是的，我们已经摆脱了你，如今，我们终于可以全心服务，为了太平而努力别了</p>
说完这话，他就拉开门闩，一步蹿上了大路。</p>
不死者，是为了众人的太平，你可以死，但不死者不会死，只要还有一个人渴望太平，不死者就不会死</p>
他走得真匆忙云冲波的妻子说，用愤怒的眼光看着他的背影。这时，云冲波已跨过门槛，满怀渴望和希望看着那个狂野的道众奔向远方，他已完全忘掉的可怕记忆和渴望如今又在他的心底泛起。</p>
妻子吓坏了，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在看什么，进来。</p>
但云冲波沉默不语，脸色苍白，一扭胳膊，挣脱了妻子的手。</p>
别管我云冲波咆哮道，他的眼睛还是盯着公孙逐渐远去的身影，这时，已经快要消失了。</p>
你要和他一起去吗</p>
别来管我云冲波又吼到，他的牙齿格格作响，他突然感到一阵寒冷。他站在道路中央，脸色苍白如纸，突然他的眼皮垂下，他安静地轻轻地跌倒在路上。</p>
他感到自己被抬了起来，放在床上，感到头上被洒上了凉水，他张开眼睛，看见了他的妻子和孩子，脸上浮现出笑容。</p>
好好照顾我吧，他说，别让我走，我在这里过得很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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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冲波坐在院子里，他的白胡须飘拂在裸露的胸膛上。这一天是节日，他洗了澡，换了干净的衣服。大门关着，他的身边没有别人，他的妻子，儿女孙子孙女都在屋后笑语喧哗。</p>
云冲波看一眼自己的双手，已长得胖乎乎的，尽是老茧，青筋毕露。他摇摇满头白发的粗糙的脸，叹了一口气。</p>
时间过得真快，想不到我已经这么老了还有院子里的树，我踏过的石阶，都这么老了。</p>
他害怕的闭上了眼睛，觉得时间像流水一样从高处的源头－－他的脑海－－流下，流到他的脖子胸口肚子大腿。最后流过他的脚底。</p>
自从公孙离开后，云冲波再也没有失眠过，再也没有作过恶梦。他再也没有离开过村子，安静的生活着，种田，修或扩建房子，生小孩。</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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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有外边的消息传进来，饥荒瘟疫战争，总是一些坏消息，有说整个整个的城市都被太平乱匪血洗了的，又有说官军已经击破乱匪，正在绥靖地方的，也有说某些世家趁时而起，展开连番血战的说到最后，还往往会加上都是妖道造的孽哟的叹息。</p>
但也有另外一些消息，同样的坏消息，说某地的百姓忍无可忍，揭杆而起投了太平道的，说官来如梳，不拘是兵是民，统统一洗了之的，说道军的地方被打破后，石头过刀茅草过火的说到最后，也往往会有都是这样贪官的咒骂，极端些的，甚至会有狗皇帝的说法，但就少了很多，一般也得不到什么共鸣。</p>
有时候，会有逃难的人路过，有时候，也会出现太平道的信徒，有遁逃的，也有传道发动的，但通常，官府很快就会追来，把他们抓住，或杀掉。</p>
这时候，云冲波总是很快走开，或静静的看一会，他不说话也不动，不帮助太平道的人，也不帮助官府。</p>
那一切，已经过去了，永远的过去了。</p>
狂声叫喊，号哭，哀叹马匹嘶鸣，大路上尽是成群结队奔跑的人，闭上眼睛的云冲波，可以清楚感觉到这一切，安静的家庭只是一个假象，周围，是无尽的旋涡与湍流。</p>
末日近了。</p>
朦胧中，云冲波似乎听见有人这样说，他突然感到高兴和放心，这是很奇怪的。</p>
街上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还有喘气的声音，粗棍子敲门的声音。云冲波的妻子跑出来，抓住门闩，看着他，我该开门吗她带着一种迷茫和恐惧，有个声音告诉我说，是一些你的老朋友。</p>
老朋友</p>
你就会看到他们了脸上突然出现可怕的抽搐，云冲波的妻子发出尖叫一样的声音，把门大开。</p>
一群人出现在门口，他们面容憔悴，已经完全认不出当年的样子。他们一个紧接一个的跌进了院子，好像胶在一起，分也分不开。</p>
云冲波往前走了一步就停住了，他想伸手向他们表示欢迎，但是他突然感到自己被一种无可忍受的怨恨压垮了－－是怨恨愤怒和怜悯。他捏紧关头等着。空气里有一股烧焦的木头烧焦的头发开裂的伤口的臭味。这是一种恶臭。</p>
云冲波又向前迈了一步，你们是谁</p>
没有人回答，那只是一片被时间收割后的废墟，一群失败者，他们垂头丧气，摇摇晃晃，弯着腰，说不出话。</p>
他们完了，他们没法回答你了。</p>
一个身体羸弱的老头钻出来，哧哧的笑着，云冲波一见他就认出了他。</p>
大叔，欢迎你，真得是你吗</p>
正是，只是牙齿掉光了－－颗颗都掉－－还有头发，其它的一件不缺，完好无损。</p>
脑袋呢</p>
比以前更加聪明了，一只货真价实的公鸡。它登上粪堆，心里知道的很清楚，把太阳唤来的不是自己，不过它还是每天早晨打鸣，把太阳唤来，因为它知道什么时候打鸣合适。</p>
那么，你终于加入了太平道，你为太平而战斗了吗</p>
我战斗难道我是笨蛋我是一个智者，预言未来。</p>
预言你也长出了翅膀，是太平亲自给你装上的吗</p>
太平和这有什么关系这全靠我的脑子，我完全是靠自己发现这个秘密的。</p>
什么秘密</p>
怎么预言未来你从来都没有懂得。</p>
那么，大叔，你就来提醒我吧－－也许还会有用的。怎么预言未来</p>
预言未来，就要在人人绝望的时候还抱着希望。在人人抱有希望的时候却要绝望那是为什么因为我掌握了那个伟大的秘密－－轮子不停的转动。</p>
原地转动，永远到达不了终点的转动。</p>
那又有什么关系谁知道终点会更好</p>
和你谈话是危险的。云冲波皱着眉说，在你的眼中，我看见了火花。</p>
真正的光是有火花的。你知道这个，但你被自己啊，你向我点头，要我不作声。你是对的，我就不作声，我们不要在这些头脑简单的人前面揭露这种秘密。他们都没有什么承受力，除了一个人，她</p>
他是谁</p>
花胜荣吃力地的走到街门口，指着一个像被闪电烧焦的枯树一般的巨人－－虽然并不高大，没有碰她。</p>
瞧他往后退缩着说，贪狼她是唯一腰板依旧挺立的人。小心点儿，她充满活力，毫不让步。她的怒气不肯消退，她仍然有仇恨怒气和希望－－年轻的烈火为同她说话客气点儿，不要惹她生气。</p>
但听不到他的提醒，云冲波已经走上前去。</p>
连时间也绕过你了，闻霜。</p>
贪狼，你听见吗玉清喃喃地说，他已无法辩认，飘着白须，脸颊和脖子上有两处伤痕，你听见了吗贪狼，不死者在招呼你，你也该向他招呼一声啊。</p>
但云冲波只是盯住萧闻霜，听不见其它任何的声音。我听到过你的消息，你上了山，勇敢的战斗，你下了山，来到城市宣讲，你没有过一天欢乐的日子。</p>
怯懦的眼睛们盯住萧闻霜，因为她始终咬紧嘴唇不开腔。小心花胜荣说，他正在从各种角度衡量你，然后考虑先从那里向你下手</p>
我在同你说话，闻霜。云冲波说，勇敢些，不要这样你已经尽了你的责任，你战斗，你的身上满是伤口，但人力是不能回天的。</p>
瞧，他向前跨了一步。白虎喃喃说，他非常害怕，他又要往前冲了。</p>
小心点儿云冲波的妻子在边上叫到。</p>
云冲波继续说话，但可以看出他的嘴唇有点儿颤抖。</p>
我战斗过了，我尽力了。但我救不了天下，你也一样。我工作：种地挖井。你也可以一样。</p>
萧闻霜突然冲上来，推开站在她面前的其它人，大声狂喊：叛徒</p>
他们都惊呆了，云冲波脸色苍白，双手搭在胸前。</p>
我我他喃喃地问。</p>
叛徒</p>
其它人脸色发白，开始向门走去，花胜荣抢先跑到街上。</p>
萧闻霜和云冲波这时候面对面站着，萧闻霜的全身冒着热气，还夹杂着伤口腐烂的味儿。</p>
叛徒她近乎在咆啸，你的地位是在战场上那才是太平需要你的地方。但是你胆怯了危险刚一露头，你就溜了你逃到女人的裙子下面躲起来了你不配作不死者</p>
萧闻霜停了一下，叹了一口气，她的伤口又开裂，开始流血。其它那些小老头们紧紧挨在一起，低着头，竭力想回忆过去，让自己恢复生机。</p>
想一想，你曾经给了我们那么多的梦想，想一想，在你的名字之下，聚集了那样多的同道，想一想，有多少人高呼着你的名字去牺牲而你，你却逃走了，成了一个叛徒</p>
但这也令云冲波激动起来，他走上前，不顾用力拉扯他的妻子，撞开其它想要拦阻的人。</p>
但是，那和我有关吗</p>
你们需要的，是不死者，你们忠诚的，是不死者，号召你们的，要你们牺牲的，都是不死者，不是云冲波</p>
我作了我能作的，其它的，和我有什么关系</p>
生为不死者，不是我想要的，那不该成为我的错</p>
但可惜，你生来就是不死者。</p>
冷得能让人颤抖的说话，偏又带着火一样的狂热，更似乎散发着浓重的腥味，在说话之前，已令每个人的心中浮现出巨大凶兽的形象。</p>
反应最快的，仍是萧闻霜，闪电般旋身，指间蓝光荡漾，但，招数方用到一半，已被咆哮着的兽形击断，更吃重招轰中，倒飞出去，碰的一声，将半堵墙撞碎，被埋在下面。</p>
虽然废物，你也还是不死者。</p>
似乎叹息，又似乎感慨，来人抱着肩，披着巨大的黑色斗蓬，慢慢从门口踱入。这时，萧闻霜已震飞砖石，挺身而起。</p>
就为了他，你们辗转千里，不惜一切，就为了想靠这样一个人，一个根本无心于太平的人作号召，</p>
重重吐出唾沫，英正道：告诉我，这真值么</p>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云冲波的身上，那里面，有希望有冷蔑有茫然，而，最强烈的是期待。</p>
甚至，有，来自萧闻霜的期待。</p>
那一刻，云冲波平静了数十年的血，突然，沸腾</p>
然后，他被英正打飞，飞得更远，尽管，对方只用了一指之力。</p>
废物。</p>
看也不看云冲波，英正在斗蓬上擦擦手，盯着萧闻霜道：不要浪废时间了吧</p>
我真得是废物。</p>
被打进了堆在墙角的柴火当中，云冲波周身疼痛，却并不厉害，他能够感到，自己甚至谈不上受伤。</p>
英正，根本没有认真出手。</p>
很久很久以前，云冲波曾经有过一个暗暗的希望：希望有一天，萧闻霜会遇上某个解决不了的困难，某个过不去的难关，然后，自己以最光耀的形象出现，当一个拯救者，一个保护者，但是，现在</p>
反复告诉说，这不是自己的错，既然萧闻霜认真对待的只是不死者，那么云冲波也理所当然的，不必也不用去为她而战，为她而作些什么但，同时，云冲波更知道，这些，只是欺骗自己的谎言。</p>
我已经是废物了就算认真，就算为了她不，我已经完全没有用了</p>
忽然感到一种悲痛，一种几乎可以刺穿胸口的悲痛，云冲波脸中一片空白，耳边听到的一切声音，都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飘过来的一样。</p>
就这样，他听到萧闻霜说：我相信不死者。</p>
愕然的张开眼睛，看到萧闻霜已经从碎石中站起，看到她走到自己和英正中间，看到英正在笑，讽刺的笑。</p>
有用么</p>
目光一闪，已有决绝之意，萧闻霜寒声道：带不死者走，我拖住他们</p>
走</p>
迎天长笑，英正振臂甩去肩上斗蓬，而随着他的笑声，周围更传来阵阵战吼，声若雷行。这在令太平道诸从脸色难看的同时，更令云冲波剧烈颤抖。</p>
那吼声，曾给过他无数恶梦</p>
吼声当中，也有响成一片的叮当之声，院墙被迅速击毁，扩大了云冲波的视野，向周围看去，他看见的只有军队</p>
黑水完颜家最强马军，铁浮图</p>
短短一时，周围所有的房屋竟都被击毁整整半个村子，就这样化为齑粉</p>
你们</p>
亲眼看到村落的毁灭，这似乎也令云冲波体内的什么东西一起毁灭，令他老泪纵横，令他的怒意，涌生</p>
我们我们就是这样作了，又能怎样</p>
冷蔑的笑着，英正根本不把这样区区的一件小事放在眼里，但，立刻，他的面色已然改变。</p>
在所有人惊愕和不敢置信的目光中，云冲波腾身，出拳。</p>
金色雷震，潜龙腾翔</p>
看到网.23us.，</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