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府客厅之内，梁启超和蒋百里的师徒之争仍在继续。</p>

蒋百里正在侃侃而谈：“以学生之见，老师不应对宪政仍然报以幻想，当前最为重要的，是实现国家的统一，建立一个自主自强的现代主权国家。</p>

国民成立已经十五年，一直在进行政体与国体的探索，但遗憾的是，除了贿选就是军阀混战，民国十二年颁布的宪法已经失效。孙中山去世前曾经说过：‘护法可算终了，护法名义已不宜援用，今rì应以革命jīng神创造国家，为中华民国开一新纪元。’在当前的情况下，社会各方对于军阀政治和议会政治都已彻底失望，必须重新选择一条新的道路。”</p>

梁启超摇摇头道：“以武力实现国家统一，十余年来的立宪努力将毁于一旦。以南方zhèng fǔ的北伐军来看，这是一支与以往完全不同的党军，通过民族主义和群众运动的结合，党军体制将获得极大的民意支持和合法xìng，大大降低了对于多元化宪政的依赖，进而会倒向一元化的集权政治。从前是约法至上，此后是党权至上，从前谈法理，此后谈党纪，mín zhǔ宪政将荡然无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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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东荪（梁启超弟子，哲学家，政治活动家）插言道：“老师所言极是，北洋军阀政治固然不堪，南方zhèng fǔ也未必可取，在国体和政体的选择上，南方革命党的立场始终摇摆不定，如果北伐真的成功，国家还是会陷入军绅政权衍生的派系政治。”</p>

肖林对历史不甚了了，其他人却都明白张东荪的意思。</p>

在民国十几年的制宪斗争中，革命党一向没有明确的态度，多是基于派系斗争需要的选择，原本基于国家共同利益寻求妥协的制宪讨论，始终为狭隘的派系之争所裹挟，共识的达成与宪制的实行遥遥无期。</p>

对于国体模式的选择，辛亥革命之初，孙中山等人表示支持联邦制和总统制，但在南京zhèng fǔ成立后（孙中山临时大总统时期，不是后来的南京zhèng fǔ），国民党又转向了zhōng yāng集权，袁世凯得势，国民党又重新支持地方分权，孙中山称自己‘亟亟从事于联省制’，不过一年之后，广东军zhèng fǔ再度恢复，孙中山又鲜明反对联省、主张北伐统一。从总体上看，革命派在国体问题上的立场较多受制于时局的影响，当他们掌握权力时，更多倾向于集权，而一旦失去政权，则往往转而支持分权或联邦。</p>

对于政体模式的选择，除宋教仁之外，包括孙中山在内的多数革命党人都倾向于美国式的总统制政体。最初的《临时zhèng fǔ组织大纲》也大体采取了这一模式。但1912年的《临时约法》却最终确立了议会内阁制的政体，并扩大了参议院的权力和对于行政权的制约。这一变化的发生，是革命党试图凭借自身在国会的优势地位，来限制即将掌握政权的袁世凯，无形中却破坏了内阁制之中立法权与行政权应有的协调，此后的政体争端也由此开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