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第五轮之前(1 / 2)

围棋的世界 小道王 9420 字 2019-10-07

 陈冲穿的还是汉服,也算是今年名人对抗的一景。

两个都是名人,但比赛开始一个小时之后,张名人脸上的表情却明显要比坐在他对面的陈冲严肃的多。

比赛决定表情,棋盘上从右上角蔓延开来的战火,正烧灼着日本名人张栩的神经。

“这种下法……”刚刚到达上海的丁伟显然没料到陈冲会用他在韩国名人五番棋第三战的那种下法,“陈冲打算复制他和李世石的胜利么?但是如果张栩抗过了这一波进攻,接下来又抢先手反击,这些不就都碎了么?”他来之前和陈耀烨和古力他们曾经探讨过该怎么应对陈冲这种朱光户式的攻击,而古力得出的结论就是:等待,但绝不能龟缩的等待。只要他攻击停止就立刻反击,抢在陈冲补之前得到必须的反攻基地,然后全面反扑。

实际上张栩来之前,日本的棋手们也同样提出了这个观点。但当他真正坐在那里面对陈冲的攻击的时候,却险些崩溃了。

全面的,从里到外的,而且是抱头抓脚吐口水撒石灰挖眼睛仙人指路猴子偷桃万事无不用其极的攻击,有断则断有穿则穿几乎是完全不顾及形状的攻击,虽然薄到了极点凶险到了极点却也让张栩的黑棋每个子都危险到了极点的攻击。

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围攻一个手无寸铁的旅行者,每一步的攻击都是悍不畏死的扑上来咬向最要害的地方。

还是低估他了……眉头紧锁的张栩只能用尽浑身解数的保证大局上不会失去平衡,只能尽量的将自己维持在不死的地步。

至于反攻,等陈冲打完了这一顿王八拳再说吧。

张栩是日本围棋可以说近10年来的最顶尖人物,当年的大三元之后尽管有两三年的沉寂,但厚积薄发之下,以2008年重夺棋圣头衔开始,每年在七大棋战里两个头衔是肯定的。。今年的名人战虽然受到藤原枫的强力挑战,但他在1:3落后的情况下连扳三局卫冕,实力也是世界顶尖的强大。

他也准备好了可能要面对陈冲那种混乱攻击,但让他这个日本攻击流派的第一人没想到的是,陈冲的攻势比他看过的李世石那盘还要疯狂,还要……莽撞?

这不是胡来么。张栩看着挖进去又绕出来的一串白子头疼:白棋薄是肯定的了,但黑棋大块却也被穿了个千疮百孔,生生地被分成三截。

当年张栩也研究过开盘攻击的下法,结论是先行难攻后手难补,形状太薄到了攻击无力的时候铁定会被对手反扑。所以张栩后来逐渐放弃了全攻,改成了平衡的下法。

“陈冲的这种下法,很有趣。比所有人的攻击都猛烈。”来他上海之前,高尾绅路告诫他,“前面一定要顶住,而后面,就是他由攻转守的那个时候,也许只有五六手,但那时候他攻不上来守不回去,也就是最好的反击机会。”

只要等到他攻击缓和的时候,就可以了……张栩小心的维持着自身不能出问题:如果被冲得太惨,后面他就是想反击也要被拖后腿。

不过随着他下的小了,陈冲也跟着减慢了冲击的速度,有模有样的也开始干维持会长的活儿了。

张栩歪着头瞪着眼看了一会儿,加快步伐。

然后陈冲跟着他加速,又开始无理的胡搅蛮缠。

等他用小心的尖准备慢慢防守的时候,陈冲又缓了下来,一手棋慢条斯理的落在棋盘上似攻非攻。。等张栩加快速度大飞的时候,陈冲也跟着提速攻击。

这让高尾绅路有些:“陈冲跟着张栩的节奏走,似乎和那盘有些不一样。”

不一样很正常,但羽根直树明显看出了另外一个问题:“他似乎掐准了张栩不愿意在有后顾之忧的情况下跟他动手,所以才会这么放心大胆地跟着对手节奏走。”

“但很管用啊。”已经有了许多的白发的赵治勋叹了口气,“张栩已经开始犹豫了。”

棋盘之上最不能犹豫,张栩在连下两手一前一后完全不搭调的棋之后才清醒过来,给了自己一个嘴巴。

但对陈冲来讲,这个就足够了。攻击,然后心满意足的收兵回营。陈冲在占够了右边黑棋的便宜之后,转身回头占据左下角。

“他打算进行常规战斗了?”老曹抓了抓同样斑驳白发的头,“不过外边模样如此巨大,现在换个业余棋手来也能赢张栩。这盘棋没啥可看得了。”

但陈冲这个人,这一辈子最爱做的事情,用峰回路转都不能形容。也不知道是张栩劣势下拼死一搏让他产生了优势心理还是他就打算退让一些保证安全运转,反正老曹出去和这次带队中国团的俞斌聊了一个多小时再回来,看到的场面几乎让他认为陈冲被鬼上身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陈冲一直在退让。”赵汉乘皱着眉毛同样的不明白,“难道他打算下官子么?”

他没打算下官子,但现在这个局面为什么会这样,他也不知道。

他只是想要安安全全的把这盘棋下完,当张栩用完全豁出去的招法拼命的时候,他的第一反应就是稳定自己阵地,而且相信只要张栩拿不够必要的目数,很快就会认输。。

但1个小时之后,陈冲发现现在目数要不够的那个人,是他自己。

“太奇妙了。”陈冲抓着下巴发呆,“这是怎么回事?”

更可怕的是,他的大模样基本上没发挥出多大的效力,局面就进入官子了。

“鬼上身了。”陈冲喃喃自语,“一定是鬼上身了。”要不然怎么解释他领先并且以极大优势领先了大半盘之后,现在却被捞翻盘了?他思来想去的不对,然后从头再看一遍,也没发现什么错误。

那是什么问题?陈冲快崩溃了!“退让的太多了?”他似乎找到了一些症结,“可我算得很清楚啊,这些之后应该依旧是我领先10目的局面……大模样?”

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算错了:模样?

他瞟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脑中飞速的回想了一遍之后,总算明白现在这样子是怎么回事了:他把大模样给算成目数了。

这种算法没有错误,实际上在那个局面下,换成谁都会这么计算。但陈冲在大局观上的弱点,让他在某种程度上忽略了张栩那种拼命下法对他大模样的损害。

“完蛋了!”陈冲想明白过来这是怎么回事之后,两眼一黑差点摔倒在棋盘上:官子,还是张栩优势下的官子,他怎么赢!

因此韩国名人的名人纪念赛第一场,就此落败。

陈冲都想不起来自己怎么回的和张栩复得盘怎么回的酒店房间,等他终于清醒过来有了自主意识的时候,天都黑透了。。穿着睡衣的梁静文正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背后有动静回头嫣然一笑:“行了?饿了吧?要不要下去吃晚饭?”

“7点半!”陈冲猛然坐起身看看表,舒了口气,“我怎么回来的?”

“赵汉乘和韩尚勋把你架回来的。”梁静文一跳一跳的到他面前,“你是不是很不开心?现在好些了么?”

陈冲喘了两口大气点点头:“没事了。就是觉得这盘棋输得冤枉,有些走神。”

梁静文靠在他身边坐下吐了吐舌头:“走神?曹老师三个小时来看你7次,怎么跟你说话你也不搭理哦,回来之后躺在床上自己跟自己说话,当时赵汉乘都打算去找大夫了。”她安慰陈冲,“没关系哦,这盘棋输了,下次再找回来场子就是了哦。”

“没什么。”陈冲以前也有过输了比赛之后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得家,笑了笑说,“输了棋很正常,一两个小时之后我也就没事了。”他看着梁静文,有些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啦,我应该做的哦。”然后两个人开始对着扯皮道歉,最后梁静文还是敌不过国学深厚的陈冲,“我饿了,我求求你咱们吃饭去好吧?”

陈冲也饿了,站起来换身衣服,和梁静文下楼吃饭。

输给张栩是能够理解的。尽管陈冲实际上并不能原谅自己在如此巨大优势的情况下输掉比赛,但他还是振作精神准备应对丁伟。

只是他面对那个号称中国最后一个升段赛九段的丁伟,在处理攻防的时候一着不慎张开了破绽,然后被丁伟大龙在中央左冲右突再也不能抑制。

然后他又输了。。然后老曹跳起来指着他鼻子大骂:“韩国名人在这个比赛里面这是第一次排名垫底!你让我回去怎么和家乡父老交待!”

陈冲低着头没话说,也只能在心底上连连苦笑:我不是故意的……

而小安安成俊的风凉话来得比航天飞机都快:“你们是把三国名人对抗,当成中国人的练习场了么?”此言诛心。老曹扭头打电话回去把小安又臭骂一顿:“你小子活腻味了?你是要挑唆伟大的中韩牢不可破的友谊么!”

不过话说起来,还真是。陈冲没看出来中韩有什么兄弟加战友的友谊,躲在一边想:丁伟是中国人,我也是中国人,张栩还是中国人。这个名人对抗赛连翻译都不需要就能进行,这可真是……这算是人力资源输出么?

老曹现在看谁都不顺眼,谁出门都躲着他走。中国人他不能骂,但骂起来韩国这帮徒子徒孙可以一点情面都不讲。更可怕的是,老曹是濑越宪作门下,一代宗师吴清源和关西棋院的顶门大哥桥本宇太郎是他师哥,现在整个日本围棋界一线的棋手里根本连和他平辈的都没有,所以当老曹找上门去找日本人晦气的时候,因为小林觉(木谷实门下)一干人等至少比他矮了一辈,也只能老老实实的听师叔训话。最倒霉的是张栩,他是林海峰门下,而林海峰是吴清源门下,算一算之后,他要叫老曹师叔祖。

围棋很讲究论资排辈,连带队的大竹英雄都(木谷实门下)算是老曹师侄,一帮人只能坐在那垂头丧气的听讲。

因此张栩当天晚上找到苏羽:“你能不能,让老爷子安静一点?”

陈冲听说了这件事情,和赵汉乘他们躲在房间里笑了一下午,现在勉强崩着面皮点头:“好说好说,我一定亲自去劝。。”

老曹实际上也就是心里憋火才四面骂人,过去这一阵心情舒爽了很多,见谁都是笑眯眯的:“张栩,来,最近如何啊?小林又怀孕了没有?”或者是,“陈冲?来,最近如何啊?善雅怀孕了没有?”

陈冲听着背后几十号人一起偷笑声震屋瓦差点哭出声来:“我和善雅是很纯洁的男女关系。”

“纯洁?”老曹纯洁的45度仰望天空,“男女之间有纯洁的关系么?”

这老东西。陈冲坐在那无话可说。

老曹倒是自己恢复了老九段本色:“说起来,在第五轮之前,还有差不多3天……”正在说话的时候,金载垣突然急匆匆地跑到大堂里,在老曹的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一边说目光还在瞟陈冲。

“什么事情?”显然和自己有关系,陈冲对于金载垣的偷偷摸摸很不满,“有问题,就说好吧?”

老曹没理他,听完了金载垣的话低头沉思,显然有一些不好决断的事情。

这是怎么了?梁静文正在不远处的钢琴旁一边弹琴一边唱歌,身子一飘一把抓住急匆匆奔电梯的金载垣:“什么事情?”

金载垣看了看左右,又皱起眉毛:“这个……”

“快说!”梁静文拉着他到钢琴边继续弹琴,“现在他们什么都听不见什么都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