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午后的绿波廊，一张僻静的几案上一溜排开十二只盛了酒的陶碗，由酒深到酒浅，丝毫不乱。ｗｅＮｘＵｅｍｉ。Ｃｏｍ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听好了，这最高的一声就是黄锺。”姜儿右手五指纤纤，拈着根竹箸，轻敲一记几案最右侧、盛酒最浅的陶碗，发出“铮”的一声：“记得我爹爹当年教我音律时说过，天下声音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都离不开十二个音，这十二个音又都是从黄锺变化……喂，你有没有在听啊？”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坐在对面，一双眼睛似看非看地凝在陶碗的方向，不知在动着什么念头，直到姜儿的竹箸在他眼帘前晃悠了好几个来回，才如梦方醒般回过神来：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啊，我在听，在听呢，这个‘铮’的一声就叫做黄锺，是不是？”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横了他一眼，转过竹箸，玉腕轻抖，由浅至深，不歇气地敲过去，竹箸扣打碗沿，发出从高到低，一连串悦耳的声音。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听清楚了么？这个就是我刚才说的十二个音，从最高的黄锺开始，然后是大吕、太足、夹钟、姑洗、仲吕、蕤宾、林钟、鱼泽、南吕、无射和应钟，后一个音都比前一个低一点，这样，你自己敲一遍，可以感受得更清楚些。”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接过姜儿递过的竹箸，从高到低，又从低到高，连敲了几个来回。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难听死了，敲丧么——我说小妹，一口吃不得个胖子，当初我哥哥教你，花了多少工夫？你倒是让司马大人歇口气，喝碗酒再学啊！”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的叔父站在柜台后，颇有些不满地埋怨道。姜儿无可奈何地看了司马相如一眼：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那，你想歇就歇会儿吧——要喝酒，只许喝黄锺、大吕，最多喝到太足，可不许都给喝了！”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似乎又有些走神的样子，口里漫不经心地应着，一面放下竹箸，一面却随手抄起碗不知是仲吕还是蕤宾，举到了唇边。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你……”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真个有些恼了，抢起竹箸，作势便欲往司马相如头顶上敲，却终究没舍得下手。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酒到唇边，却忽又放下：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姐姐，蕤宾的蕤字怎么写？”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又好气又好笑：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连自个儿名字都不会写，如何知道蕤字的写法？你不能去问太史公家的那位司马迁大人，他就算不会弹琴，这些声调的名字，他家里那些书上肯定都记着有呢。”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的叔父见他们折腾得有趣，胖脸上一双圆溜溜的小眼珠一转，抄起个木勺，在酒瓮上当地敲了一记：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我说司马大人，你也跟我家姜儿学了这么久了，倒是听听看，我刚才这一声，该算是什么调儿？”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林钟。”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不假思索地随口答道。姜儿叔父脸侧向自己侄女，想问个究竟。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一双大眼睛里忽地流露出异样的神采：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叔叔，再敲一下别的东西，随便什么都行。”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姜儿叔父抬起厚厚的手掌，重重拍了一下身后半人高的大酒坛子，发出一声闷响。姜儿紧盯着司马相如的眼睛：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不要想，快说，刚才这一声又是什么？”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夹钟。”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仍旧毫不犹豫，应声便答。姜儿的脸上浮起了笑容：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嘻嘻，弟弟真是个天才，这十二个音的高低，姜儿当年跟爹爹学的时候，足足学了一个多月呢，弟弟只听了几遍就都记住了。”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真的？”司马相如一直显得有些茫然的眼神也不禁泛出些喜悦的光芒来：“那么，相如可以开始跟姐姐学抚琴了么？”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行，当然行了，”姜儿脱口而出，但随即又蹙了蹙眉：“不过今天怕不行了，姜儿约了人，这就要出去，弟弟明天、不、后天这时候再来，我教你入门的指法，怎么样？”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哈哈哈哈，什么太足，是‘太簇’，箭簇的簇啦；还有，是‘夷则’不是鱼泽，这小姑娘，十二律的名字也不知跟谁学的，这般乱七八糟。”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迁宅第的厅堂上，司马迁听罢司马相如一番连唱带比划的学说，饶是平素有些不苟言笑的他，也不禁莞尔。一边坐着的杨得意更是笑得在坐席上来回打滚：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哎唷，我说好兄弟，瞧你那天从终南山回来喝醉了酒，跟我说过些什么？你不是说你伤透了心，再也不要去那间叫什么绿波廊的酒肆，再不想见那个叫姜儿的小姑娘？这才几天啊，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不成？”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低头默然。那天目睹了姜儿和卫青共乘一骑的亲昵场景，回到城中，寻杨得意痛饮一醉后，他的确说过这番话。不过说归说，他又怎舍得真个不去见？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就算舍得姜儿姑娘，他也舍不得不给《吊屈原赋》谱曲的。”司马迁呵呵笑道：“对了老弟，你的表字是什么？你也是为官有身份的人了，总称呼大名多有不便啊。”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脸上登时一副苦相：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两位都是自家哥哥，相如也就实话实说了，得意哥哥知道，相如其实并不是成都城里的人氏，而是巴郡乡下的穷小子，便是‘相如’这个大号，也还是卓王孙卓先生在相如临上京前现起的，家里从爹爹往上数十几代，也没一个认得字的，哪里会有什么表字！”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对啊对啊，咱们哥儿俩光**玩到大，我一直只知道你叫‘狗子’，不晓得你还有别的名呢！”杨得意抚掌道：“司马迁老哥，你学问大，就给你本家兄弟起一个甚么表字好了。”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不成不成，”司马迁摇头道：“表字须得由师长前辈来起方好，我跟相如老弟平辈论交，这成何体统呢？这样吧，咱们先吃饭，吃完饭一起去找家父，让他给想个好字如何？”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司马相如连声称谢，杨得意却站起身来：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饭我倒是很想吃，可惜我杨得意名字虽叫做得意，人却是半点也不得意，今晚当值，兄弟我这便告辞，回上林苑喂那些狗老爷去！”

(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发布他嘟嘟囔囔走到院门口，忽又兜了转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