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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侠.历史 喵喵2001 5525 字 2019-11-15

 书场里,凤儿下去又上来、上来又下去,已折腾了几个来回,台下的采声固是一浪高似一浪,出场门边蹩着的孙先生,脸色却已变得如晒干了的鳖壳一般。WENxueMI。cOm

凤儿显然也觉得差不多了,一面行礼,一面向一边仍端坐不动的爷爷,使了个只有两人才懂的眼色。

柳老头一颗心总算落地,一面抱了三弦起身,一面暗地发着狠:这臭妮子,等回到下处,一定得好好管束管束,上海这码头,开口饭可不是这么个吃法呢。

“哗~~”

台下忽然发出一阵惊呼,紧接着便是一片骚乱喧嘈之声,爷孙俩站直身子,台头看时,但见那个卷头发洋人不知何时已分开人群,站到了台口,手里变戏法般多了一大捧红彤彤的花束,嘴里还叽里咕噜不知说着些什么。

凤儿一张俏脸登时吓得惨白:虽然听不懂,她也能猜到这洋鬼子在说什么。

柳老头起初也是一怔,但旋即清醒过来,急忙扯住孙女儿胳膊,想把她拖下台去,可凤儿吓得全身僵硬,哪里拖得动?

那洋鬼子身形甚是高大,虽站在台下,却和台上的凤儿几乎一般高矮,此刻他的双臂平伸着,胳膊上又黄又密的汗毛被汽灯照得一根根看得分外真切。

最初的不知所措后,几个架鸟笼子、端小茶壶的绸衫客开始回过神来。他们本是此地的地头蛇,这书场的老板,每月都要向他们缴纳份例的孝敬钱,如今这洋人在书场里闹事,不是拆他们的台么?

“兀那洋鬼子,竟敢在书场撒野,此处须不是租界……”

“砰!”

绸衫客们话音未落,那洋人忽地撇下花束,闪电般从腰间掣出枝六响洋枪来,甩手一枪,不偏不倚,正中台前一盏汽灯的吊绳,汽灯砰然坠地,玻璃茬子溅得满地都是。

看客们发一声喊,轰然而散,几个绸衫客欲进不敢,欲退又怕坍了台型,一时竟僵住了。

“弗雷迪,你在做什么!”

那洋人正欲跳上台去,忽听耳边有人用英语喊他的名字,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中式长衫的西洋人笑吟吟的站在书场门口,登时面红耳赤,口齿也有些不清不楚了:

“雷因,我、我……”

“你这流氓,在长崎这样,在上海又这样,”来人正是罗纳德,他抢步上前,劈手夺过手枪:“跟我走,我给你这流氓找个吃饭的好去处。”

“喂,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你们看……”

见他们要走,几个绸衫客不依不饶地围拢了来。罗纳德一笑,顺手摸出十几块鹰洋,丢在茶桌上,甩下句流利的汉语:

“一半给你们,一半算是给书场的朋友们压惊。”

两个洋人走了,绸衫客们也悻悻地走了,丢下几声粗口,和三、四块洋人留下的鹰洋。

“二位老板,这可是有头回没二回啊,我们开场子讲究和气生财,再这样折腾,咱这小庙可养不起您这样的大神了。”

书场老板一面数落,一面铮铮弹着鹰洋,还好,总算没怎么赔。

孙先生的脸依旧铁青着,柳老头拧着眉毛走到孙女儿面前,打算疾言厉色教训她几句。

“我的妈呀~~”

一直呆若木鸡的凤儿,此时却如梦方醒般发出一声尖叫。

“不行,别说万国商团并无实际战斗力,就算有,我们也只能保卫租界,不能帮你们保卫县城,更不用说城外的防务了!”

倪尔上校的官邸里,两个翎顶补服的清朝官儿正全神贯注地聆听着。他们是为了请援的事,特地来拜访这位洋官的,一位是署藩台(1)吴煦,另一位叫杨坊,名义上是个候补道员,其实是个家财百万的富商,上海四明公所的董事,此番“借师”的银钱,就着落在他和他的同行的钱袋上。

听得通事译出倪尔这番话,两日面面相觑,不免有些气馁。倪尔神色稍缓,接着说下去:

“不过也不是一点通融也没有,我的朋友雷因招募了一帮外国人,都是些有战斗经验的好战士,你们只要肯担负军饷和后勤保障,这支部队可以完全交给你们指挥,从今天起,他们就是你们的人了。”

和倪尔上校一起去看那些“属于自己指挥的洋兵”时,吴煦和杨坊脸上洋溢着兴奋的神色,但看罢操演,告辞出门时,两个人的脸色都变得阴沉了。

“什么‘好战士’,净是些泼皮无赖货色,坐没坐相,站没站相,”吴煦愤愤道:“通共才百来人不说,十之六七,还是马尼拉人,真正的西洋人寥寥无几,倪尔这厮,全无信义,非我族类,叵测,叵测啊!”

“大人也不必如此气短,”杨坊到底是商人,眼珠咕噜噜直转,两手十指,不住掐算着什么:“这些洋人桀骜固是桀骜了些,但您不见么?他们击刺放枪,那还是颇有准的,而且也并非都那么不堪,那个叫做华尔的卷毛洋人,下官看来便颇懂些驭下之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