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得了晓得了，”一只眼响亮地应着，独眼不住扫视着城下：“咚大叔，快看快看，那边草色黄黄，必是妖洞无疑！”

“那是条被兄弟们挖穿了的废洞，哎，那回尔不也泼了两桶沸水？小小年纪，记心忒地差！”咚天义撑起身张望了一眼，旋即又懒洋洋缩了回去：“老子封做咚天义，却不是姓咚，咚大叔，哼！”

一只眼颇有些沮丧地垂下头，但旋即又跳了起来：

“旗竿子顶上有个木斗呢，老话说得好，爬得高，看得远！”

“莫去！”

咚天义一把没拽住，一只眼泥鳅般从他身侧滑过，转瞬间便三蹿两蹿，攀上了城楼边高耸入云的旗杆木斗。

“当心清妖冷枪！”咚天义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这娃崽，一肚皮草团子，怎生还得这般气力。”

天色正好，蓝天白云之际，太平天国金黄色的大旗在微风中轻拂着，镶着宽边的旗角，不住拍打着一只眼苍白憔悴的小脸。

一只眼手搭凉棚，眼皮不眨地凝视着远方。

“不好不好了！”忽地，他一手攀杆，纵声大叫起来：“清妖在废洞子下方又挖新……”

“砰！”

城下灌木丛里忽然响了一枪，一只眼话音未绝，瘦弱的身躯已从高高的旗杆木斗尖直坠下来。

“砰！”

又一声枪响过，灌木丛里“扑”地一声，摔出条灰乎乎的身影来，右手还紧扣着一杆洋枪。城垛边，波希米亚人手持洋枪，眼镜片后的褐色双眼，怒火腾腾地燃烧着。

一只眼僵硬的小小身躯仰卧在城墙上，右手指兀自笔直伸向前方。

蓝天白云之际，太平天国金黄色的大旗在微风中轻拂着，镶着宽边的旗角，已被鲜血染作朝霞般一片殷红。

注释：

1、垅口：时人对被炸开的城墙缺口的俗称；

2、嗣钧：太平天国诸王世子本称“嗣君”，后来避讳愈益苛严，除东王、西王世子外均改称“嗣钧”；

3、天王死后幼天王从沈桂议设立六主帅：大主帅忠王李秀成，副主帅纪王黄金爱，东方主帅顾王吴如孝，西方戴王黄呈忠，南方刘逢亮，北方养王吉庆元。沈桂，歙县道士，人称沈真人，曾与王次兄洪仁达勾结，进馋构陷英王陈玉成，导致其被革职，不愿回京，最后误入寿州遇害；

4、干王洪仁玕系天王族弟，一直不遗余力地宣传洪氏父子受命于天的种种神异，直至被俘仍滔滔不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