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1 / 2)

武侠.历史 喵喵2001 9897 字 2019-11-15

 已过五更了,地平线上跃出的曙光,把东方天际的苇丛塘河,染上一抹血一样的殷红。(看小说到顶点小说网www.23us.com)

“X个龟孙,麻塘桥那边,枪炮声怎地稀疏了?”

宁王皱着眉,侧耳聆听着东南方向传来的每一点动静。康王一面伸着懒腰,一面不耐烦地摇着头:

“我们都赢得,忠王、侍王殿下还赢不得?王弟,你少茶馆里头哭英烈传——替古人抹泪儿了,打了一宿,眯登一歇儿不好么?”

比王此刻大约正在眯登,帐幕拉得严严实实,小把戏抱了杆竹枪蹲在帐口,小嘴一张一合地打着盹儿。

纳王沿着塘河堤岸不紧不慢地走来,他的脸色依旧阴沉着,看不出半丝喜怒哀乐来,可全身上下,却早已披挂得齐整。

“呜~~~”

胜角声悠扬着,传遍了村里村外,河上河下,每一座太平军的兵营垒卡。

慕王全身结束,安详地坐在供桌草就的帅案后,听得胜角声起,嘴角不觉绽出一丝苦笑来:

“凡天兵出司诛妖,四更造饭,五更装身侯令,俱听佐将胜角为号……唉,当年这《行军总要》,天朝将兵,人人诵读,无不了然,如今须无几队天兵做的到了,唉!”

“砰!砰!”

村外忽地几声枪响,一阵马蹄由远及近,倏忽而来。

“么事!”

帐帘一分,比王光着脚,提刀从寝帐跳了出来。

诸王诸将佐定睛看时,却见一前一后两匹战马由东疾驰而来,前面的是出村哨探的天将张大洲,后面一骑,人马俱是全身浴血,远远地看不甚分明。

“刘大人!刘大人!”

一个慕殿承宣(1)识得那人是忠殿户部左编修(2)刘大人,惊呼起来。

“户部,不好!”纳王忽地惊呼起来,疾步抢上;诸王猛省:忠殿户部尚书李生香,不正是忠王殿下派去常州调兵的特使么?

“扑通!”

刘大人滚鞍落马,顾不得爬起,便嘶声惊呼道:

“护王、护王跟无锡潮王俱不出司,忠王、忠王殿下有谕,洋鬼、洋鬼伙轮船(3)作怪厉害,各路天兵粮路归途,俱难关顾,且退苏省胜守,别、别作计较。”

“X个龟孙,该过云中雪(4)的陈斜眼(5)!”比王跺着没穿靴子的光脚,气急败坏地骂道。

“朝中不是老扯啥‘平在山勋旧’(6),这一下……”

“闭嘴!”纳王一声怒喝,吓得康王没说完的半句牢骚,又咕咚一声咽回了肚里。“嘛子时辰了,还扯这些儿没得用的!”

宁王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胸口藏的小玉佛,转身看向挺立帅帐前的慕王:

“王兄,如何铺排?”

慕王略一沉吟,猛地一挥手:

“各位王弟先行胜守,本藩殿后,史密斯,尔也同各位千岁去。”

史密斯连连摇手:“不不,阁下,生死关头丢下主帅逃跑,是我们西洋军人荣誉所不容的!”

宁王也道:“王兄,小弟马队脱身易,还是……”

慕王打断他的话:“莫再争了,洋鬼大队,怕是已在途上,尔的马队,须快不过开花炸子。”

他又看着史密斯,温和地点了点头:

“洋兄弟,本藩非是要尔贪生,尔这开花洋炮,便是苏福省的性命紧要,如何不先走?”

纳王看着慕王,似乎想说些什么,思忖良久,方道:

“小弟麾下尚得六杆洋枪,都留把王兄参护(7)好了。”

风起了,深秋的阳光,淡淡地洒满塘河官道,洒在匆匆西去的人马旌旗之上。东边,枪声,炮声,渐渐地近了。

“悬羊击鼓,走马行旗,老子还道这慕王殿下有嘛子新招,XX的,还是老套套儿。”

比王听得身后坊前村方向鼓声不绝,轻轻撇了撇嘴。

“莫扯风凉话了,老套套儿晓得耍就不错了,天国要是有嘛子新招,上海都拿得下了,还用得着逃命、不、胜守么?”康王似乎对新换的这匹青骡子不太满意,用靴尖不时踢着骡子肚子:“X个龟孙,方才响晴白日,嘛,下雨了?”

宁王拂一把脸上雨水:

“纳王兄,小弟于浙省与洋鬼子久战,素知其用兵之法,慕王空营计策虽妙,只恐鬼子头久疑生智,莫管空营实营,劈头一通开花炮再讲,便……”

纳王点头:“有理,兵贵神速,须得……”

“砰砰~”

话音未落,前面河堤上,陡地响起一阵排枪,开路的黄旗,登时倒下几面。

“伏低!伏低!”汪花斑猫着腰,往来呼喝着:“X个球,这后路大桥角,如何又有残妖?”

“是伙轮船……”纳王方举起千里镜,便听砰的一声,一颗流弹把镜片打了个稀烂,他劈手扔了破镜,大声吼道:“冲过去!再不走,追兵上来,便走不得了!”

各队太平军都是百战之余,乍逢险境,却也处变不惊,前队一分,藤牌布包,扎住阵势,各营枪炮,一齐对准了河堤。

“放!放!龟孙的,咋了!没得吃饭么,咋地不给老子打!”比王、康王见己方炮火稀疏,不由痛骂起来。

“几位阁下,我军多是火绳枪,火门炮,洋枪不多,雷汞发火的后装枪更少,雨天打仗是很吃亏的。”史密斯情急之下已忘了那些繁琐的避讳,手中左轮短枪,不断地射击着。

“X个龟孙,不是说下雨都归西王管(8)么?如何天也帮起妖儿来了?”张大洲恨恨地咒骂着,对着门哑巴铜炮,恶狠狠地踢了几脚。

“砰砰~”

又一阵洋枪扫过,阵前的大小黄旗,落叶般纷纷坠落。

宁王抄起春秋大刀,翻身上马:

“莫管天了,便是死,也得死到对岸去!”

枪声,喊杀声,刀矛的撞击声,早已湮没了这十里塘河上下的秋风瑟瑟,秋水滔滔。

宁王策马舞刀,在这河堤套阵上已往来冲突了五六番,那九尺九寸长、六十一斤重的春秋刀,也早已砍得卷了刃口。

“砰砰!”

几声冷枪响起,宁王提缰避过,却不料那马久战疲惫,一个趔趄,将他颠下马来。

“抓活的!”

几个花头勇狂呼着冲上来,宁王伸手拣刀,那刀却已滚出两丈开外,急切拣不到,情急之下,抡起双臂,劈翻了冲在最前的两个兵勇,顺手抄起其中一人上了刺刀的步枪,嗔目喝道:

“独眼龙周文嘉在此,不要性命的便来!”

几个花头勇惊得倒退几步,一个胆子大的贾勇抢上,却被宁王一枪挑出,刺了个透心凉。

余下兵勇更无斗志,发声喊,掉头便逃。

“哪里去!”

宁王怒叱一声,挺枪欲赶。

“轰!”

一声炸炮在身侧响起,他身躯一晃,仰身栽倒。

几个兵勇见得便宜,翻身又杀返回来。

“砰砰~”

几声枪响,花头勇们应声倒毙,郜胜镳领着几个娃崽,端着拣来的长短洋枪,一面射击,一面冲到宁王身前:

“宁叔,没得事罢!”

宁王一骨碌坐起来,摇头道:

“没,尔速去,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