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附近某个方向好像发出哼的鼻息声，虽然很轻，比捅破一层窗纱还轻。可在如此静谧的空间中曾玉春百分之百能够肯定，自己没有耳背，更不是幻觉重现。

是人的冷笑！

警觉袭心。他只来得及侧身躲避，欺身而入的人影早已呼呼挟风杀到，手里的电击棒划出一道迅疾的光弧，却不是朝他当头砸下，而是捅向他身后的机器人。后者猝不及防，高压电流如银蛇吐信舔中它的电源中枢，瞬间击穿了仿真皮肤，引发集成电路的短路。另一位机器人见状猛扑过来，以营救同伴的预设指令对白大褂展开攻击。

孰料白大褂早有准备。扭腰缩身避开锋芒后，他卖个破绽，故意让对方揪住松垮敞开的医护大褂，自己趁机金蝉脱壳。以外套挡住对方视线的刹那间，电击棍斜斜上挑，同样戳进其中枢控制系统，火花当即迸溅四射。白大褂趁机补上一脚，将它踢得凌空飞出石台，砸地不起。借着反作用力，他倒身撞向踉踉跄跄的首名机器人。机器人一个趔趄，又被伏着身东躲xc的曾玉春绊了个正着，顿失平衡，倒栽葱地摔下近两米高的圆台，很快也不动了。

从白大褂陡然发作到尘埃落定，仅仅用时五六秒钟。至此，宋坤林所带的四名机器人护卫全军覆没。他彻底沦为光杆的司令、无爪的螃蟹。

曾玉春却吓得魂不附体，被疾速变幻身法的白大褂猛地揪住后领，格挡在跟前。白大褂乘势逼住拔枪欲发而窥伺机会未果的宋坤林：“别动！”

他另一只手仍反握着电击棒。尾端的保险不知何时已被卸下，机关弹簧弹出一块锋利的刀片。冷冽的刀身紧贴曾玉春的颈动脉，尖刃反射的寒光让他连哆嗦都不敢了，生怕稍有闪失，不是自己交待了就是被该死的白大褂交待了。

他的威吓似有成效，宋老头果真没有轻举妄动，活似一座端枪的塑像。

“把你的枪放下。”

这是白大褂的第二道命令。宋坤林却不再照做了：“就算我可以把枪放下，你也不会放了他。因为你已经醒了。”

因害怕而屏息凝神的曾玉春听得一头雾水。醒了？白大褂已经醒了？这话什么意思？

“呵呵……”白大褂阴恻恻地笑起来，“不醒的话，难道任由你一直催眠、变成你听话的奴隶？！”

催眠？曾玉春有点明白了。难怪白大褂看上去时而简单粗暴，时而乖戾刻薄，总给人感觉其脾气阴晴不定。那会儿他就暗自奇怪。这么说来，对方心理混乱正是宋老头的杰作？

听到那俩字，宋坤林神情也出现一丝少有的懊恼：“你怎么会发现的？”

“这要感谢你啊。或者说，人算不如天算。”高台之上，白大褂一脸嘲弄地睥睨着他，“还记得荒漠那场大雾吧。咱们醒来时，你分明告诉我，那些看到的画面全都是梦。”

“难道不是吗，你以为会是什么？”

“当然不是！”白大褂目露凶光，敛住笑声，“两年前我因为战场后遗症，接受过心理干预。可那个医生把我催眠后，却不是想治好我，而是看中我的格斗本领，想把我收入麾下。”

“你好像搞错了。”宋坤林淡漠地打断了他，“就算你认定这些场景不是梦，而是真实的过去，但这和我又有什么关系？难道你会错误地认为，我就是那个医生？”

“别急，我看到的当然不止这些。而且你很快就登场了。我恰巧在那里，把你和那个医生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没想到我那么值钱，你居然肯花三十万美金，把我从他那挖走。是，催眠我的人不是你。可你利用了我，凭那个医生给的心理暗示，你同样可以将我变成一具傀儡，听你训话，帮你做事。你还替我安排了新的身份，但是这一切，只是为了更好地欺骗我、让我听命于你罢了。我的记忆没有问题，你也心里有数，这段时间以来，我替你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么说，刚刚的那些状况不是意外，你纯心是在报复？”宋老头意味深长地凝视他。

“呵呵，你害怕了？”白大褂冷笑两声，“怕也没用。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那些破铜烂铁我根本就没放在心上，我最想报复的是那个医生，还有你！”

他换另一只手扣扼曾玉春的咽喉，而持刃的手臂顺势挥出，怒指宋老头，仿佛要往对方身上直接戳个洞来。

“既然如此，你抓着他干什么？难道你忘了，他的嘴里有颗炸弹？”宋坤林缓缓放下枪，从外衣口袋里掏出那块遥控起爆器。他的食指指头有意无意地，摸上红色的键钮。曾玉春惊恐万状，唔唔哼唧却发不出话，急得他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差点晕倒在白大褂怀中。

白大褂先是表情一凛，随即强自镇定，收刀，揶揄道：“你绝对不会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