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怪老头的赠表(1 / 2)

 在接受了同学们不知第几束鲜花、第几次探望后,曾玉春终于在第二天中午出院了。他与谢明走下大门台阶。户外,尽是一片灿烂阳光。

煦日的温和很快驱散心底的离愁。尽管包括新婚燕尔的方少坤夫妇在内,大多数同学都陆陆续续都选择离开、启程各地,但眼下还有一场宴席在等着他。

天晴,自在,吃喝玩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所以曾玉春又恢复了往昔的眉开眼笑:“咱们先说好了,大鱼大肉我可不要,你真要请客的话,最好能来点新鲜的,”

这话当然是对旁边已经从病号服换成西装革履的谢明说的。

“要新鲜还不简单。”谢明带他来到自己的车前,启动引擎,神秘笑道,“我向你保证,一切都会很新鲜的。”

他果然说到做到。当曾玉春跟着来到一家特色餐厅、瞅见菜单上那些千奇百怪的美食时,不但新鲜,而且觉得怪异,甚至有点恐怖和后悔。

但说什么也晚了。当一碟碟形态迥异的菜品端上桌后,已经粗略了解的他非但食欲大减,甚至有反胃的冲动——

炸成金黄色的飞蛾幼虫。

如一缕青丝的“海发菜”。

据说在开普敦很热销的水煮羊头……

更尴尬的是,羊头黑黑的眼洞就像一对鬼眸似地盯着曾玉春看,虽然里面早已没有了神采生机,却足以令普通人毛骨悚然。

“还等什么呀,趁热吃才够新鲜。”谢明似乎不解人意,但又想是有心逗他,连筷子都没拿,就直接用手拾起一条烤蚱蜢往嘴里丢。曾玉春看得目瞪口呆。

嗯,不错。谢明又端起一个蚝壳子,往里面浇了勺子酱汁和芥末后,就把那片足有耳朵大小的仍在微微蠕动的生蚝径直倒进喉咙里。

妈呀,这真是生吞活剥啊。曾玉春已经快要弯下腰干呕了。

他刚要假装喝点苏打水压压惊,服务员又端着一份热气腾腾的食物上桌了:“先生,您的海鲜意面。”

啊,我什么时候点了意面?谢明点的不都是乱七八糟的菜么?

谢谢,放这里吧。谢明温良恭谦地替服务员腾好桌上的空位。那盘意大利空心粉恰巧被搁在曾玉春的跟前。待服务员走后,没等曾玉春开口,谢明倒先发话了:“吃吧。”

“这是你悄悄替我点的?”曾玉春吃惊之余总算想透了。

“那当然了,我用软件下的单。”谢明一脸出其不意的得意洋洋,扬了扬手机,“知道你吃不惯这些。不然你以为呢,这面是白送的啊?”

你这家伙太坏了。曾玉春指着他调笑道,心中却是满满的感谢和温暖。

唉,坏点好啊,有些人就是太追求完美了,才反而迷失了自己。谢明突然后靠椅背,深有感触地仰头长叹。

嘴巴挂满十几条面粉的曾玉春被这几句哲学似的机锋话搞得有点不明所以。

谢明的眼神分明有一丝彷徨、痛苦,还有无奈。

可曾玉春还来不及把面咽下去出声,对方就又说道:“对了‘贱人’,你应该没那么快回去吧。”

“可不是嘛。要不是机票被抢光了,我指不定今晚就能启程回国了。”提到这个,曾玉春忍不住懊丧锁眉。

他自己都觉得诡异,大概是从上次会见索兰特开始,自己一到国外就尽碰上些不如意甚至有危险的破事,避都避不开。如今想想,还是国内安全些,还是先回去呆着吧。

于是他抢订了明天晚上的机票。

谢明仿佛了解原委地点点头,语气又泛起几分感伤:“唉……咱这一别,不知何时又会重逢。”

“靠,别说得这么煽情好吗。现在交通这么发达,见个面有什么难的。”曾玉春嘴上这么说,心里何尝不是再起愁绪。谢明如今已是在此地定居,要见他一面就意味着来回两趟国际航班。跨境行程当然不比街坊串门那么随时自在,这点稍有常识的人都懂。

“说到见面,趁现在有空,你要不要来我的工作室?”

“啊,去你工作室干嘛?”

“去了你就知道了。我向你保证,绝对不虚此行。”

谢明从事工作的研究所位于新莱岛的东南角,是一栋别具一格的欧式三层建筑,空气清新,风景宜人,浩瀚无垠的海天水色总能给人极大的思索空间和无限的灵感可能。

而走入研究所内,俨然又是另一幅画面。花园别墅倏而不见,长长的回廊陈列着各种稀奇玩意:蜿蜒上翘的猛犸长牙,纹理古朴的乌木残块,锈迹斑斑的青铜器皿,还有一些曾玉春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东西。

但是毫无疑问,这一切都与谢明所称的考古研究有关。每样物件都承载着外行人无法想象的学术成果和历史价值。与其说现在是后人在瞻仰它们,不如说它们又迎来一批新生的客人。

好你个谢明,你们这里都快赶上博物馆了。曾玉春不完全是附庸风雅,他对某几样古玩奇珍确实是发自内心的感兴趣。要不是隔着玻璃柜,他恨不得直接将其拿到手里把玩。

“这些不是我的私人物品,所以很抱歉,你只能看看了。”谢明话锋一转,“不过我倒是淘过几件东西。走,我带你上楼。”

两人刚来到旋梯口,研究所的门忽然开了。曾玉春吓了一跳,谢明也有点意外。

按平时这个钟点,除了几名研究员,就连门卫都无法随便进入室内。研究所有专门识别指纹的门禁系统和警报装置。

可当他瞥见一个秃顶老人手夹着西式礼帽、穿着棕色长皮衣,缓缓推门而进后,他脸上的表情即刻像换了副面具似的,笑脸相迎:“宋老师。”

曾玉春也忙点头致意。

秃顶老人或许跟多数年迈的人一样,反应稍微迟钝,表情也僵滞冷漠。他目光转了转,才开口问谢明:“这是你朋友?”

“对,他就是曾玉春,我的大学同学。”

就是?

曾玉春感觉怪怪的。难道谢明之前还向这个看上去也怪怪的老头介绍过自己?否则,这两个字怎么听起来有点突兀呢。